许靖炎迟疑片刻，跟上。

东跨院不大，不过几步路，两人就抵达目的地。

莫君然推门而入，最终在梳妆台前站定。迟迟不见身后动静，他回头一看，才发现许靖炎还在门边徘徊，不由眉梢一扬，玩味道：“同一间屋都睡过，这个时候再想起避讳，是不是晚了点？”

许靖炎：“……”那不一样。当时是在船上，还有一个小隔断，这里除了一架当摆设的屏风外，无任何遮蔽，更何况，这可是他家，意义不同。再者，东跨院再清静，门房小厮也在那杵着，总不能将其当木头疙瘩看待。

莫君然心领神会，笑了笑，大步离开，也不假他人手，亲自去东院小厨房打了盆水端进书房，放在桌上，彻底隔绝开所有人视线后，他将手搭在许靖炎肩膀，姿势同当初教导许靖炎辨别特级菱花鱼时无二。

许靖炎感觉没错，莫君然手搭上他肩膀一瞬间，展现在他眼中的世界再次生动起来，所有物品都被染上一层以往没有的色泽。

“低头，看水中倒影。”

莫君然轻声提醒将许靖炎从玄妙的感觉中拉回，下意识垂眸朝水盆望去。

按理，水中倒影不比铜镜清晰多少，再加之夜幕深重，就算多点了几根蜡烛照耀，光线势必不如白天强，影像该更加模糊才是，事实却非如此。

此刻，许靖炎视野从未有过的清晰，倒映在水中的身影可谓是纤毫毕现，偏偏眼下最吸引他的却不是这些，眉心那几乎透体而出的炫目红色占据他全部心神。但也仅此而已，其中涌动的晦暗色泽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更别提挣脱将两者困在其中的桎梏。

许靖炎脸上错愕几乎无法遮掩，就这么大剌剌呈现在莫君然感知中。

“君然，我没眼花吧？”

“没有，相信自己。”

得到莫君然肯定，许靖炎眼中惊愕稍稍退去，心绪却依旧无法保持平静。这实在怪不得他，因为他现在看到的纹印跟父母长辈告诉他的大相径庭不说，还接近家族纹印谱上首页那个纹印带给他的感觉，尽管两者差距依然有如天堑。

只是再如何悬殊，那种几欲挣扎而出的力量感却将它同其余祖先纹印全然区别开。

定了定神，许靖炎目光转向莫君然，再次提出有些过于失礼的请求，开口间竟然带出几分沙哑：“君然，能让我看下你的纹印吗？”

“你真要看？看了可就不能反悔。”莫君然眉眼含笑，语调轻松，话中却带出几分势在必得。

“我现在还能反悔？”许靖炎心中翻了个白眼，话说得真好听，好似他有选择似的。

“呵呵。”莫君然抽回搭在许靖炎肩上的手。

刹那，许靖炎眼中世界再次回归正常。不知为何，心中凭空生出几许怅然，他很想挽留那种力量挣扎欲出的感觉，可惜，目前来看，一切终究只是徒然。

“我这个比较特殊，连我自己都看不清……”莫君然不想造成误会，先行解释了一波，这才大大方方半褪衣衫，把精神力汇聚于胸口，随后抬头问许靖炎，“能看到吗？”

许靖炎摇了摇头。

“那这样呢？”莫君然没有放弃，再一次将手搭在许靖炎肩头，把精神力加持给对方看是否可行。

许靖炎没有回答，但他目光炯炯盯着莫君然胸口不放，甚至不顾矜持，冲动之下伸手碰触莫君然纹印这一突兀举动，却将什么都说了。

欣喜惊叹过后，许靖炎陷入长久沉默中，眼中遗憾恼恨几乎喷薄欲出。如此浓烈的情绪嫌少在许靖炎身上出现，可想而知，这一刻他情绪有多激荡。

“靖炎……”莫君然轻声唤道。

许靖炎扭头：“……”

莫君然什么也没说，整理好衣衫，一手将许靖炎轻拥入怀，一手拍打他背部，以安抚他不太对劲的情绪。

不知许靖炎想到了何等糟糕之事，眼中竟然出现如此强烈仇恨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