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心情平复了些,红着眼睛抬眼看了看我低声说:“没想到是你,谢谢。”
见她伤心的样子我很揪心,想安慰她却又组织不起词汇,沉默半晌后只得轻声道:“你节哀,我们找个地方把它安葬了吧!”
“可是……”她欲言又止:“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她说完便转身默默走开,我犹豫了一下赶紧跟上。
“那个,吴桐,车站西边有一处宠物墓地,要不我们去那儿把它埋了吧。”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处理吧。”她淡淡的目光始终望着前方。
见她对我态度有些冷漠,我一阵心寒,但为了她我宁愿放下尊严,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道:“其实不麻烦的,毕竟当初是我救……额,养了它两年,所以我也算它的半个主人,现在它走了我有责任为它找个好的归宿。”
闻言她停下脚步,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好吧。”
路途较远,我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见我们抱着条死狗有点不愿拉,在我许诺多给两块钱后才让我们坐在后排。
坐上出租车,我这才开始认真打量她,她穿着米色风衣,浅色牛仔裤和休闲鞋,发型还是显淑女的马尾辫,样貌也跟过去基本一样。没有婷婷和韩东那种陌生感。她和我并排坐在车后座,我们的距离是这么近,又这么远。
一路上,她嘴角动了好几次却始终一言未发,或许她还没从伤心中走出来,或许她还没想好说什么,但我并不着急,十年都等过来了,怎么会差这一会儿。
那处宠物墓地紧挨着县墓地,是去年新建的,近些年城里养宠物的人家越来越多,这宠物墓地也充分迎合了市场需求。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来到墓地附近,司机嫌晦气拒绝往里走,我付钱时吴桐什么也没说便直接下了车,看来她还是变了。
我们在高德的指引下来到墓地办公室,咨询后得知,连火化带墓地一共要四千多,但我只犹豫了一下便决定交钱,每个生命都应得到应有的尊重,更何况小白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不过这一次吴桐却和我起了争执,我打算自己承担全部费用,她也一样,最后经过一番协商,我们各掏了一半。
我们选了一块地势较高的墓地将它安葬,墓碑旁摆着几朵小花和一些狗粮,得到和人基本一样的待遇,我想它也应该满足了吧。
“小白,到了那边你要听话,别到处乱跑,多吃饭,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吴桐蹲在墓碑旁一脸忧伤。
待她起身后我也蹲下来:“小白,虽然你是一条狗,但你却比人还善良,我从未把你当成一条狗,而是当作我最好的朋友,到了天堂你一定要乖,别任性,若有来世,希望你还来我家。”
从墓地出来,我们终于聊起了彼此。
“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还行吧”
“一直在北京了吗”
“嗯。”
对话模式变成了一问一答,但我已经很满足了,十年不见,至少她还愿意和我说话。
“那你这次回来是……”
“家里老房子拆迁,我回来处理一下。”她双臂环抱,裹紧风衣,言谈举止间已经有了成熟女人的气质。
问完三句话,我又没话说了,心想我们的对话可能到此为止了。不料沉默了一会后,她却主动开口:“你当年为什么没去北大啊,是经济问题么?”
“我……家里遭遇了些变故,一言难尽。”我想了半天,还是做了敷衍式的回答。她也没再问,其实我并不是想刻意隐瞒,只是话太长,不知该从何说起。而且我也不确定她是否还愿意听。高中时我就常对她撒谎,虽然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善意谎言,但每撒一个谎就得用无数谎话把它圆下去,其实真的很累。
然而我还没做好对她全盘托出的准备,至少现在时机还未成熟,这些年发生的事太离奇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更不想弄巧成拙。
来到街上,远处缓缓驶来一辆出租车,她站在我身边突然开口:“你微信多少?回头我把报酬转给你,毕竟是你帮我找到了小白,我得言而有信。”
“额,不用不用。”我连忙摆手,却瞬间意识到什么,匆忙改口道:“那我扫你吧。”
看着快速驶离的出租车,我的心情十分复杂。奇迹在我即将放弃时终于发生了,我又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她,可是却和当年的感觉不一样了,我们似乎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她结婚了么?我们还有可能重续前缘么。又或是上帝觉得我们当年的分别太过唐突,有始无终,现在让我来给这段缘分画上句号?生活其实就像一场漫长的考试,难题一道接着一道,没有人能打满分,及格以上的也很少。那么谁又能告诉我,眼前这道难题我该怎么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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