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玉落蕊已经提前在院里待命,郎中也在侯着了,一群人抬着大少爷进屋,大少爷不让丫头服侍,只叫了贴身伺候的小厮进去给他换衣服,一会衣服换下来,霜儿是管大少爷衣物清洗的,自然的接过了小厮递出来的衣服。她见衣裤上血肉模糊,顿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霜儿隐约听到喧闹声,勉强睁开眼,见悦儿已被抬回来,整个人软趴趴的垂着脑袋和手脚任由人抬到床上。 “悦儿姐姐。”霜儿翻身跌下床,扑到悦儿床前,只见她面色煞白,眼睛紧闭,再无一丝人气。 丫头们把她拉开些,打了水过来给悦儿擦身,悦儿下半身都浸在血里,已经没有知觉,任由丫头们摆弄。 霜儿边哭边给她们打下手,只见到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丫头给悦儿擦洗好,拿不知哪弄来的药粉洒到她绽开的伤口上。 霜儿一边抽泣一边问:“姐姐这是什么药,可问过大夫能不能用了?” 其实这一屋的都是佳木居的小丫头,当不得她叫一声“姐姐”,但这会没人理会这点小事。那上药的小丫头拿瓶子给她闻,“这是上好的金疮药,落玉姐姐拿来的,霜儿姐姐请放心。” 这古代的药能让她放几个心?但她对药也不懂,只能在悦儿床前坐着等她醒。 入夜,霜儿正呆坐着,窗户上“突”的一声响,霜儿听到这声音顿时怒发冲冠:好个不要脸的骗子,三番五次骗她,居然还敢来。 霜儿从墙角拿了笤帚,打开窗,果然见列锋那张欠揍的脸。霜儿二话不说,抡起笤帚劈头就打,列锋反应快,抓住她手腕道:“是我。” 霜儿怒道:“打的就是你这个骗子。” 列锋就着她的手劲轻轻一推,把霜儿推后一些,跟着跳进屋里。 列锋急着解释道:“我没骗你啊。” 霜儿指着悦儿泪崩,压着声音哭喊:“你说只是做做样子,现在你看她。” 列锋走到悦儿床前,在床头拿了剩下的金疮药在鼻下闻闻,又看看悦儿的脸色,看了霜儿一眼,揭开悦儿的衣襟查看伤口,末了,棺材板一般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个笑容:“你看,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上,明天就好了。” 霜儿将信将疑,怀疑道:“明天能好吗,我看她一直昏迷着。” 列锋拍胸脯打包票道:“这种伤我见多了,明天一定好。”他见霜儿眼肿的像核桃,一直流眼泪,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安慰,在一旁张着手跳大神般转了半天,最后说:“那我先走了,明天她醒了我来找你。” 事实上第二天悦儿并没好,非但没好,当天夜里就发高烧了。大少爷这一夜也睡不安稳,落玉落蕊几个丫头轮流守着,霜儿去正房找落玉,落玉这会不敢打扰大少爷,丫头们没有出府的牌子不敢出门请大夫,霜儿求救无门,只得打了冰凉的井水给悦儿擦身子降温。第二天天亮后,落玉从后门请了个大夫来看,抓了些药喂给她吃。下午吃了药烧退了些,悦儿迷迷糊糊,嘴里一直叫弟弟,看得霜儿直掉泪。 晚上霜儿手里握着匕首,坐在窗前等列锋,一会,窗棂上果然被小石子打了一下。霜儿打开窗,手里的匕首直对着列锋刺过去。列锋出手如电,两指夹着她的匕首,问:“你要我命?” 霜儿使劲抽匕首,奈何列锋的两指像铁钳一般,任她再用力也丝毫不动。 霜儿无奈,只得松了匕首。列锋跳进来,在光线下仔细看了看匕首:“这匕首是二少爷丢的,怎么在你这?” 霜儿一看到他便恨得咬牙切齿,知道打不过他,又不能跟他把事情闹大,只得怪自己轻信了他。 “你不要扯这些没用的,列锋,我要是再信你的鬼话,我就不是人。” 列锋一脸错愕::“我又做错什么了?” 霜儿指着悦儿道:“你说她今天会醒来,你自己去看,反而更严重了。你这个人说的话,没一句能当真的。” 第一次说救她,骗了她的酒肉不说,还直接躲出府去了,过后再遇到也没一字半言的道歉,见到了就当不认识。这次说救悦儿,霜儿虽不敢全信他,毕竟还是存了一些希望的,谁知道这人压根就是个骗子,也就她傻居然还上当。 列锋看看悦儿的伤口,确实比昨日厉害些了,有些地方红肿起来,裂开的地方也没见愈合的迹象,列锋道:“没想到她这么不禁打,才三十板子,还是放了水的,要是我们兄弟,打完没事人一样。” 霜儿见他根本不当回事,还找借口推脱,便心灰意冷,不想与他多说。 霜儿坐到桌前,冷着脸道:“总之,我再不信你,你也别来了,算我倒霉。” 列锋上前来拉拉她衣袖:“你别这么不讲理,你想想看,如果不打出些伤,怎么瞒得过那么多人的眼睛,我兄弟如果不放水,一板子就能要她命。”霜儿不听他的鬼话,拽着他一顿拳打脚踢,列锋怕伤着她不敢还手,只得左右躲闪,绕着桌子边跑边道:“你们女人太不讲理了,我走了。”说完跑到窗前跳窗逃了。 霜儿追到窗前,已经不见他的影子,气的又是一顿哭。 列锋躲在窗户下,听她在窗前哭了老半天,腿都蹲麻了。回到住处,列锋在黑暗里站了片刻,从床脚提出一坛酒,正是那日霜儿送给他的。列锋躺在屋顶上,对着满天繁星和孤零零的月牙,喝了人生第一坛为女人喝的酒,感叹了一番女人都不讲理。酒不多,也不是什么好酒,喝完便洗洗睡了。 喝了几天药,悦儿终于不发烧了,人也醒过来,见到霜儿,便忍不住流眼泪。霜儿伏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要快点好起来,再过两日,就到咱们与财六约好见面的日子了。” 悦儿听了这才有些喜色,霜儿却为难了,因为大少爷发话,悦儿以后只能在佳木居伺候,不准跨出院门半步,不知道再过两日她的伤能不能好,也不知道到时候怎么才能溜出去。 正要跟她商量,外面有人敲门,兰芝的声音道:“霜儿,侯爷来了,大少爷叫你去泡茶。” 霜儿打开门,握着她的手说:“兰芝姐姐,我又不会泡茶,大少爷怎么叫我去泡啊,落蕊去哪了?” 兰芝看了看里面,见悦儿醒了,高兴道:“你可醒了,再不醒,咱们院里可要被这丫头的眼泪淹了,一天到晚坐在门口哭,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罚的是她呢。” 悦儿身上无力,只笑了笑。兰芝又回头对霜儿道:“侯爷只是叫你去问问悦儿的情况,你以为真想喝你泡的茶啊?” 霜儿无法,只得跟兰芝去大少爷房里。大少爷房里一股很浓的药味,闻在鼻子里都觉得苦,霜儿用手巾在鼻子前挥了挥。 大少爷穿着亵衣散着头发趴在床上,见她这样,问:“怎么,房里味道这么难闻?” 霜儿赶紧上前行礼,讨好道:“不是,好闻好闻,奴婢挥一挥,好让这味道均匀一些。” 大少爷听惯了她的鬼扯,瞪她一眼,刚要发作,又想起那日她在人前的维护,教训的话哽在喉咙里再说不出来。 长兴侯背着手从书房走过来,见了霜儿,眯着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几日前有人在这应城伯府里唱了一出“忠仆救主”的好戏,本侯听了,觉得甚好。” 霜儿见不得他这阴阳怪气的样子,不似平时的嬉皮笑脸,知道这货现在不高兴,不能惹。心想你肾好,你后院的女人才好,面上不敢怠慢,跪下给长兴侯行礼。 长兴侯也不叫起,缓步走到她跟前,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她。霜儿眼睛盯着眼皮下黑色的靴子,慢慢抬头往上看,顺着大腿,到腰,再到胸口、脸……哎嘛,离得太近了,霜儿仰头的角度太大,往后一头栽倒下去。长兴侯下意识的弯腰抓住她的手腕,这才避免她头栽地上。 长兴候惊了一下,先前的火气也被吓掉了一半,叹气道:“你就不能消停会?” 霜儿借着他的力站起来,点头哈腰一副谄媚的小人模样道:“是,谨记侯爷教诲。” 长兴侯见她的眼睛肿得老大,知道这几天哭的,问:“悦儿的伤怎么样了?” 霜儿看了看床上的大少爷,见大少爷脸色还是苍白的,人也恹恹没有精神,感觉大少爷比悦儿严重多了,果然是娇娇少爷。 “已经醒了,只是背上全是伤口,肿的老高。”说着双手比划了个夸张的长度:“这么长的口子。” 长兴侯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又想起一事,背着手道:“上次本侯救你,你可还没感谢本侯。” 霜儿惯会讨好卖乖,也擅长耍无赖,问:“侯爷,就把我叫出去一趟的恩情,您还惦记着呢?” 长兴侯冷笑道:“怎么,一定要本侯也给你唱出戏,才算恩情?” 今日的长兴侯不好惹,还是顺毛的好。怂货霜儿又软趴趴的跪下,给他磕了个头,这头磕的结结实实,足以表达诚意。 “奴婢感谢长兴侯爷救命之恩,日后必衔草结环,报答侯爷。” 长兴侯鼻子里冷哼一声,不屑道:“你就只会衔草结环这一套,上次跟孙子固也这么说的,以后这满地的环,怎么分得清是给他结的,还是给本侯结的?” 霜儿不料他这么计较,支支吾吾,一时又想不起别的词,急的抓耳挠腮。 长兴侯看她这样子也想不出什么好话来,如果是佳木居其他的丫鬟,哪怕只是个扫地丫鬟只怕也比她读的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