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渊示意监察司门口的权叔稍等,停下脚步,回首礼貌询问:“岳察使,可有事?” 岳朋子到她面前拱手屈腰行了一礼,才说:“吴察使好,岳某之前虽仅见过吴察使两面,但已见识了尔过人本事,望以后吴察使对作为同僚的岳某多多包涵!” 吴渊回礼:“岳察使客气了,昨日多亏岳察使愿意不计前嫌,证明在下的言论!” 对方疑惑他们何时有过前嫌,“那是?” “寒衣节宫宴上,吴女无意顶替了岳察使面圣的机会,还望见谅!” “岳某实不敢当,对结果是心服口服!”那日宫宴上,他见识过后,实为她的迅速高效结果折服,况且凭今日她的表现,也足够他承认自己的不足。 吴渊读准他的想法,彻底松一口气,如此她就是在监察司少了一个“敌人”了。 “吴姑娘?”记忆中,被吴渊标记为“敌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好心情。 站在监察司的吴渊与岳朋子回头,就见怀王长身玉立,已换下了一身令监官服,发丝全都一丝不苟的结髻束,声音严肃,让人觉得他与吴渊有要事相谈。 岳朋子忖度他两人事已说完,立即主动告退:“怀王殿下,下官不打扰两位了,先行一步。” 怀王双手背后,轻颔首,见岳朋子不见身影,才行至吴渊面前,望着身高及他耳际的小姑娘:“本王有事相问,望吴姑娘同车而行!” 见她迟疑,易匪若有所指补了一句:“对了,本王还有东西尚未交给吴姑娘!” 给她东西!音伏令?必须要同车! 吴渊示意权叔驾着宣武侯府马车与知青跟随在怀王马车之后,再无迟疑,屁颠屁颠儿跟上。要知道她这几日忙着监察司的事,哪还有心思与时间给吴悠做手翻画呀,今日若得了音伏令给她过眼瘾,明后两日的旬假中就能得以拖延了! 怀王府的马车与侯府马车规格相差不了多少,但显然更加精致贵重。吴渊跟随怀王掀开帘布进入,才发现里面稍显宽敞一点,一侧的车壁还置有茶几小座,小座托盘上一盏茶壶,两只倒置的青瓷圆耳手柄茶杯,几角还放着一个吴渊眼熟的独属于知音阁标志的朝颜花图纹红木锦盒。 吴渊瞟一眼即移开视线,假装若无其事地接过易匪亲自倒的一杯蓬山雾茶。 “殿下客气了。”吴渊忙心中却更加好奇怀王要问她什么,还留她陪他吃完茶? “吴姑娘与岳察使很熟?” 吴渊觉得对方此问不过是没话找话地打开话题,遂简要说明:“点头之交罢了。” “吴姑娘如何在宫宴上想到求赐音伏令此种妙法。” 这是说到正题上了,但吴渊实在不清楚怀王此话是疑问还是求实的夸赞了,心里再一次升起对这个读心术限制人物的无奈,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道:“不敢当,殿下谬赞了。” 怀王只瞟了一眼她,对于她的避重就轻放过了,反而提起了曾让她提心吊胆的问题。 “敢问吴姑娘上次说的乱涂所作的“字符”究竟何物?” “殿下,小女所作……已被私自处理了,并无考究的必要。”潜台词是就算殿下想弄清楚,也“死无对证”了,不如就此放过,大家都好! 易匪低首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似乎要把它看出花来似的,注意到对方嘴角的窃喜与得意,只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 “是吗?赶巧知音阁,倒是有了几份吴姑娘在知音会上所作的誊抄版。” 眼见吴渊笑意凝住,他还觉得不够,不经意又添了一句: “哦,本王身边倒是有几个能人发现了吴姑娘所作“字符”与答案的一点联系,若是分开所作唱名,每个字符……” 每个字符什么?吴渊提起心,分不清对方是发现还是确定了什么?话语就此中断,然而易匪却并不打算就此说下去,暗暗观察面前强忍心思的小姑娘,终于打破沉默,再次发话:“音伏令在此,当由本王给予……” 吴渊听他转移话题,顾不得思索前话的后续意思,连忙点头赞同,宫宴过去二十多日了,音伏令是该交给她了。 “这么久了,想不到吴姑娘倒是不在意何时取回?”怀王说完终于将一直放在茶座上的锦盒递给她。 “多谢殿下!”吴渊闻言接过,心中不由腹诽:我可不记得你要交给我,再说了,你算是我上司,难不成主动说:殿下你欠我东西了? 得到音伏令,吴渊自忖没必要在怀王马车内逗留了,至于对方前言没摸透的意思,她是巴不得就此揭过,而此刻将要分不同道路,总不能指望对方将她送到侯府?可是对方又没有任何表示。 即便顺路,她也自认没那么大魅力,除非对方秉着“绅士”风度违心如此。 吴渊思量一番,见怀王主动撩起车窗帘,觉得是让她识趣的行为,只得忐忑发表态度:“多谢殿下捎带小女,接下来,还是由小女自行转向侯府即可吧?” 怀王放下帘布,吴渊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猜对了,随即便听到对方吩咐马车停边。 吴渊上了后头自家马车,在怀王的示意下,先行至前方,从转弯之处向又落于他们的怀王车厢点头感谢告别,往侯府而去。 身后为怀王驾车的古冬正欲也随着她们后头而去,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命令: “不去知音阁,直接回府!” 古冬遵从,不由想:殿下明明从早上就嘱咐他下衙后去知音阁有要事处理。怎么在吴姑娘下车后,突然改变了主意? 然而他知道主子事情不容置喙,无条件听候调遣,只得费力调转方向。 ** 吴渊回到侯府,将音伏令给吴悠过了眼瘾,见识到了音伏令的真面目。 它不过巴掌大小,与参加知音会上发的“标牌”盾甲形状一样,铁质其中掺杂着微末的金粉。 正面则与知音阁锦盒上的有朝颜花纹饰一样,环绕着“音伏令”三字,背面则小字刻着“贰号 圣命顺天 关兴永熙二十五年十月”。 而回来的这个晚上,吴渊便发觉府上已流传了吴琪与姜公子说亲的事,此事要过明面了! 原来早在考核监察使候选的六天中,府上的对于吴琪婚事就在大丫鬟之间传播了,不过侯丫鬟仆从们在祖母及伯母的掌管下,嘴缝很是严密有分寸,只敢在侯府内悄悄议论并为他们的大小姐喜悦。 然而第二天上午刚过,吴渊就听到了关于姜公子的传言——听说他在渡红馆有个相好的,到了非卿不嫁的地步! “安排马车,你随我出府!”知青领命,已识趣不会多问。 马车一路往西市而去,知青与车夫权叔已自觉在青柳巷口停下等她。 吴渊以之前同样一长两短的方式敲两遍后,方有一年老的婆婆开了门,她见吴渊在外也不问询,直接开门,让她走入。 “宁婆婆,我来见岑姐姐。” “岑丫头与老奴说了,今日她在楼上最左边的门里等着呢,沿着这条道从后廊门入。” “劳烦婆婆了!” 吴渊迈向宁婆婆说的方向,沿着楼梯上了后廊,敲两声。 只见一个身穿红纱裙的少女打开了门。 女子即岑香菱,渡红馆如今的头牌。她螺云轻挽,眉目如画,一袭曳地薄透的红衣纱裙衬得她曲线妖娆有致。 室内,暖香袭人。吴渊与她相对而坐,“岑姐姐,请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岑香菱给她倒一杯茶,“别急……”话音刚落,敲门声起。 她扬声应道:“进来吧”! 进来一位粉蓝纱裙的女子。 “阿菱,您这里有客?” 岑姓女子见两人迟疑相望,主动道:“阿兰快坐吧!” 岑香菱指向阿兰对吴渊解释:“这位就是姜公子传说中的相好!” 阿兰明白过来,嗔怪:“阿菱可别这么说!” 她坐在吴渊身边,道:“一个多月前姜公子每天开始包我的场,却并不做什么?还出资让我把他有红馆的相好消息传出来……” 她说到这儿失笑:“后来才知,姜公子不知从哪打听他父亲给他说的对象是个木头美人,然而姜公子性情不羁,觉得找个与他性格相符的闹丫头,成了夫妻才有意思,可不要找个大家的木头小姐……” 蓝衣女子解了惑,退出门。 听了阿兰一席话,岑香菱也不由莞尔,“这个姜公子也真是不羁敢为,还想通过一则风流韵事退亲!” “是啊,不过此法对于姜大人家风来说,只能是个败坏他名声的事,豪贵之户中稍有此听闻的贵女听了,都会自动退亲,况且又无损她的名声!” “我倒是期待姜公子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佳人!” 吴渊解决堂姐之事,不由想起另一个人,“岑姐姐,如今杜娘过得可还好?” 岑姐姐一听,欣慰一笑:“你等着我拿她的信给你。” “前几日杜娘才回信给我,说那个乔官人是个不错的良人,对她好着呢,再说她那个相貌与心机还吃了亏不成?” 也是,杜娘作为渡红馆曾经的清倌人,美貌才情传扬甚远,要不然也不会令一直想求娶民籍的乔官人改变初衷,解除与“人贩”委托,赎了她出了渡红馆。 吴渊览了杜娘之信,确认其中并无任何隐含悲情,便心安了。若是把杜娘推向的是另一个狼窝,可就是她过错了! 事了,吴渊离开红馆,出了巷归侯府。却没看到渡红馆对面成衣店内,有人注意到了离开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