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爱呜咽一声,缠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个圈。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提醒了这个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她还在这里。
“哎,小爱,你在宿舍呀。”
作为遮光帘和制造隐蔽空间用处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一个留着齐刘海妹妹头,脸颊圆润,笑颜甜美的女孩子扒着床栏踮着脚尖看向椎爱。
“楠楠,你可回来了!”看到自己的亲亲室友,休假期间完全沉浸在纸片人世界中的椎爱眼泪汪汪地爬起来,摸到乱糟糟的头发时还不好意思地对迟楠笑了笑,但是立刻就放下那些没用的羞耻心,两眼发光地看着迟楠,“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回来!”
迟楠忍俊不禁地点点头,声音软糯地应了一声:“你上次说我妈妈做的鱼片糕好吃,她高兴得不行,这次她多做了一份专门让我带给你。还有一条咸鱼干,但味道实在太大,我先放在食堂那边了。”
“阿姨赛高!”椎爱乐颠颠地踩着扶梯往下爬,“那我们现在就去食堂吧!现在是吃饭的点了吧?”
“吃午饭太迟,吃晚饭太早。”迟楠欲言又止:“你啊……不会又是沉迷在游戏里忘了吃饭吧?”
一到休假就完全解放自己沦为废人的椎爱:“咳咳,一时忘了,一时忘了。”
迟楠叹了口气,没有继续戳破室友的遮羞布:“那条咸鱼还是留着当晚餐的小灶吧,你那里还有没有面条?我给你先煮碗面。”
这是什么神仙室友!椎爱感动地给了迟楠一个熊抱:“姐妹,娶我吧!”
迟楠面不改色地推开椎爱的脸:“求包养前有点职业道德,先去把头发洗洗。”
与世隔绝两天把自己关成野人的椎爱被赶去洗了个战斗澡,等到香喷喷地出来后,头发都来不及擦就循着空气里香喷喷的面条气息来到迟楠的桌子前,望着泛起浮沫咕咚咚翻滚的小锅:“楠楠,面好了啵?”
“楠楠?”
椎爱疑惑地走到站在窗户前的迟楠身边,和她一起看向走廊。
啊,又是隔壁的事。
椎爱所在学校的宿舍是双人寝制度,比起四人寝六人寝少了许多桎梏,只要和唯一的室友打好关系,在学校的这几年多一个形影不离的小伙伴也是一件幸福的事——但是,有能像椎爱和迟楠这样相处很好的闺蜜型室友,就也有隔壁那种互看不顺眼、处起来每天都要撕逼的敌人型室友。
不过……椎爱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这回对方也做得太过分了吧?
椎爱先是看到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大约是从被扔出来的行李箱中甩出来的,连内衣都有。虽然这里住的都是女生,但这样的场景也是叫人看了就尴尬。
与这样尴尬的混乱场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身姿笔挺面色沉静站在衣服堆里的少女。她的肌肤在仍然猛烈的阳光下几乎白得发光,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摘下来的一朵含珠带露的小白莲。
椎爱偷偷观察她的表情,看上去没有哭的迹象,青黛色的眉毛也没有皱起来,比寻常人颜色更浅的眼睛像是凝固了时光的琥珀。单单看她的脸,真的就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传说中每个男生心中都会有的初恋脸吧。
顶着这张初恋脸的少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闹成一团的屋内——从椎爱这个角度看不到屋子里的情况,不过听声音感觉很吵,可能不只少女的室友一个人,还有几个相熟的在劝架,虽然全都围在屋子里那个身边就是——没有人站在少女身边,她也背脊挺直,面不改色地看着屋子内,大约是看到了什么,她开口:“衣服你扔扔就算了,化妆品碎掉了,你一件件的都得照价赔给我。”
屋子里吵闹的声音停了一下,然后就传来“砰”的一下关门声,以一种想甩到少女鼻子上的力度,再“啪”的一下,连窗户都合得密密实实。走廊上一下子安静地可怕,仿佛整个宿舍只剩下了少女一个人。
吃完瓜,迟楠也不再把视线放在走廊上,刚打算催自己室友先去吹吹头发——刚才水珠都落到她肩膀上了——结果一转头,人不见了。
再转一圈,这让人放不下心的竟然偷偷挪到了刚才矛盾中心的当事人身边。迟楠觉得自己刚补的牙又开始疼了。
椎爱的头发还湿着,虽然没再往下滴水,但风一吹只感觉脑瓜子凉飕飕的。这种寒凉,在少女把视线放到椎爱身上时,就更明显了。椎爱错开视线,不太敢看少女的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当看到少女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开始收拾一地乱麻的时候,更是眼眶一酸几乎要落下眼泪来。
椎爱蹲下去,默不作声地帮少女捡衣服,还好少女发现她的行为后只是顿了顿,没有出声阻止。
椎爱没有碰地上的内衣内裤,只帮少女捡了几件大件的物品,囫囵地叠了叠,交到少女手中时,被对方看着眼睛说了声谢谢。椎爱忽然更想哭了。
椎爱头低得更低了,大件的东西没有了,贴身衣物又不好上手,她盯着地面,就像是小学组织大检查时明明地上已经纤尘不染,但为了表现出“我有认真做事”的态度,便猫着腰搜寻着地上不存在的那些小纸屑一般,过了几秒又开始搜集刚才掉出来的一些很小的橡皮圈,这回她被制止了。
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箱站了起来,起来的时候顺便拉了一下椎爱,把她手里的东西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两个人的手都挺脏的,这会儿牵着也没啥讲究。定定地看着垃圾桶好一会儿,椎爱小声微微沙哑地问:“不要了吗?”
少女“嗯”了一声:“脏了。”
椎爱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这时候,迟楠在屋子里叫了椎爱一声:“面都要糊了。”
少女回过神来,松开了椎爱的手,她立在那里,身上的小白裙干干净净,周遭的埋汰都消失了,提着一个小行李箱的她看上去像是即将要去旅行:“谢谢你,椎爱,你回去吧。”
猛地从少女口中听到自己名字的椎爱愣了愣,椎爱没想到这个没说过几句话的隔壁邻居居然知道自己的全名。
“那个,呃……”椎爱也磕磕绊绊地念出少女的名字,“苏语冰,你接下来……”
未尽的话语被忽地打断了。紧闭的房门里传来一声巨响。
“那就让她去告啊!告诉所有人她就是个勾引别人男朋友的女表子!”
尖利的声音里含着怨毒的恨意,像是能立刻化身勾爪将人撕成碎片。
“你没完了是吧!”立刻就有制止的声音,窗户被打开了一条小缝,有人从里面偷偷看了眼走廊上的情况,又立刻关上了。同样被看到的椎爱后背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椎爱咬着牙忽然就说不出话了,对面的苏语冰拎着小皮箱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椎爱还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跟着走了几步:“你去哪儿?晚上还要点名的。”
苏语冰像是没想到椎爱还和她说话呢,她转过身,看着椎爱,忽然笑了一下:“去找宿管开门,这也是我的寝室。”
苏语冰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一阵风吹过走廊,把她披肩的头发搅乱了,苏语冰抬起手似乎想顺顺头发,又想到自己手上还沾着灰,便只能作罢。一些发丝凌乱地黏在她的唇角,轻纱般遮掩她的眉眼。
经常熬夜打游戏眼睛有点见风痒的椎爱也在这时眯了眯眼,溢出点生理性的泪水。
“今天真的谢谢你,椎爱。”
等到风停止的时候,那个今天向椎爱道了三次谢的少女不见了,就像是被风吹走了一样。
虽然知道她只是去找宿管阿姨,但椎爱就莫名地有一种恋爱游戏打到最后见到女主一个人都没选就孤零零地踏上前往异国他乡的飞机一样的空落感。
但是这点儿子怅然在回到寝室看到迟楠给自己准备好的鱼片面时就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洗完手乐滋滋地坐在桌边嗦面条的椎爱听着身边洗完锅回来的迟楠和她念叨。
“你刚才过去瞎掺和干嘛?”
椎爱咀嚼着稍微有点糊掉的面条,嘟嘟囔囔:“就她一个人哎,太可怜了吧。”
迟楠擦着手,老妈子般叹了口气:“你倒是不怕被当成和她一伙儿的。”
椎爱迟疑:“不会……吧……我就帮她捡了下衣服。不是,真的,刚刚就她一个人啊,搭把手而已……不过分吧?”
“哦,就你有善心是吧?”迟楠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椎爱的脑门。
椎爱夸张地“哎哟”了一声,抱着迟楠的小腰不撒手了:“我家楠楠最贤惠最善良了,别和我生气呀~”
迟楠再一次嫌弃地推开椎爱的脑门:“头发湿的,别蹭我衣服上。快点吃完快点去吹干。”
椎爱喜滋滋地应了一声,迟楠坐在寝室唯二的另一张椅子上看之前的课堂笔记,看着看着,像是不经意提起似的说了一句:“你以后最好还是别掺和到苏语冰的事里了,她室友说的也不算错。”
“……我之前休假和堂哥出去玩的时候,看到她跟着几个男的去了夜店。”
椎爱盯着碗里冒着白茫茫热气的面条,低低地“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