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春扁嘴要笑,又觉不敬,忍得脸都变了形,却不知院中哪个不晓事的北禁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令狐攸大怒,竞日鞭一甩,“什么人?滚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裴简之叹一口气,“令狐院正,北禁卫乃陛下禁卫,您要去马场,点家中府丁跟着不好吗?”
令狐攸一拱手,“正是奉御驾往青坡马场,人,你派是不派?”
裴简之没想到这厮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等着,倒有些骑虎难下。此时院门外一个人进来,“二位大人做什么呢?”
裴简之回头,“大萧都统?”
萧令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一轮才道,“裴将军,我来寻令狐……副院正。”
裴简之莞尔,“令狐……副院正刚才过来,这不是刚泡上茶?”
令狐攸被他二人轮番暗讽,恼怒不已,“谁要喝你的茶?我奉驾去青坡马场,裴简之再三推托不肯派人护卫!萧令,你来得正好,替我做个见证!”
裴简之难免忌惮,正待打个圆场,萧令却道,“我来便是知会令狐副院正,圣皇口谕——”
令狐攸躬身听训。
萧令木着脸复述圣皇原话,“青坡朕不去了,你早些回来罢。”
“是。”令狐攸满脸不服气的神情,“圣皇怎么突然……陛下现在哪里?”
“令狐副院正说笑了,”萧令道,“下官如何得知圣皇行止?”
他看似恭敬,却一口一个副院正咬得死死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个院正是个副的——
令狐攸胸脯一起一伏,气得直哆嗦,握着鞭子指着萧令二人,“你们安事府什么事不知道?你,你们——”
一顿足跑了。
裴简之松了口气,招呼萧令,“坐下喝茶。”
“不了。”萧令转头,向外围的一个人招呼道,“今日当值辛苦。”
唐恬四下张望,别无他人,倒是全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迟疑着指一指自己鼻尖,“……我……我吗?”
裴简之一惊,“原来萧都统与阿田认识?”
唐恬连连摆手,“不——”
“正是旧识。”萧令突然打断,“阿田如今在北禁卫,还望将军稍加照拂。”
“那不是必须的?”裴简之心下震惊,千辛万苦做好表情管理,招呼唐恬,“还不快过来!”
唐恬雾煞煞走到两位大佬身边。裴简之一巴掌拍在她肩上,“你与大萧都统熟识,怎么也不说一声?”
不好意思我自己也刚刚知道。唐恬看一眼萧令,见他虽是面含笑意,目光却是冷的——难免疑惑。
裴简之道,“今日郊祭不见中台,下官着实惦记,未知他老人家——”
萧令瞬时便连一点假笑都收了,绷着脸冷冰冰道,“中台抱恙。”
场面瞬时冰冷。
裴简之从背后拉唐恬一把,连连使眼色。唐恬云里雾里,忍不住问,“将军有何吩——”
裴简之连忙打断,“萧都统!”
萧令便看他。
“中台抱恙,简之心下不安,劳烦萧都统代为通禀,盼能榻前问安。”
萧令不语。
裴简之又从身后拉扯唐恬,口中道,“若能榻前问安,实乃简之三生之幸——”他再三拉扯唐恬不动,索性怼到她脸上咬牙逼问,“你说对吧,阿田?”
唐恬敬佩地看他,这哥们用实力证明了太平盛世做到冠军大将军,实非偶然——只能硬着头皮答话,“将军说的是。”
萧令道,“中台在万相殿,将军随我同去便是,至于中台肯不肯见——”
裴简之抢在头里道,“中台身子不适,若果然不见,也是情理之中,必是简之福分未到。”
萧令点头,在前引路,裴简之紧跟在后,裴景春忙也跟上。
裴简之便骂,“本将去问安,你跟着做甚?”向唐恬招手,“阿田随我来。”
唐恬无语,她屋子里还绑了个大活人,那厮醒了要是折腾出什么声响,被人发现要怎么办啊——
也无可奈何。
万相殿中绿竹万竿,条石铺路,凤尾森森,龙吟细细,浑不似别处雕梁画栋皇家风格,自有一番野趣。
三个人刚进内院,便听三声静鞭响——
萧令神色一凛,“御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