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四月份,是农家最忙的耕种时节,村前的水地,还有村后的山地,都是要耕种的,决明家里也免不了要春耕,老郎中夫妇都下了地,顶着春日的骄阳,与村里的老老少少一起忙作。
山村不过几十户人家,东家鸡叫几声,全村的人都能听得到,根本藏不住秘密,决明作为一个男丁,虽说眼睛瞎了一只,可手脚还算利索,平时没少干农活,而他这几个月来却鲜少出门,这次春耕,更是不见他一同前来,眼下可是成了庄稼地里的稀罕事。
“决明娘啊,你家决明怎么没有出来帮忙啊?”
邻家地里的胖婶,看到忙作的老郎中夫妇,可算是找到了聊头,话匣子瞬间便打开了,旁处的妇人,似乎早就生了好奇心,听到有人提了起来,立马把话接了过去。
“对啊,决明呢?”那地里的妇人故意直起身子在田里找了一圈,带着尖细的嗓音,问道,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老郎中夫妇尽力的低下身子,想要逃开旁人的追问,但那声尖细的嗓音,似乎招来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那身材高大的大福,也顿了顿锄头。
“家里有点事,决明在家里打理着呢,不得空出来。”老妇抬起头赔了个笑脸,轻声道:“这地也不多,我们夫妇俩也是够做的,不会耽误事。”
“别是不舍得他出来做活计吧?”胖婶并未打算放过他们两个,脸上的笑意也是更浓了,饶有兴致的说道:“前几天路过你家门口,我还瞧见决明,围着那次捡来的姑娘跑前跑后的,似乎拉了不少木材回去,这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该不会已经开始置办婚假物事的吧?”
胖婶这话一放出来,整个田地都喧闹了起来,众人皆是议论纷纷,那话茬比田里的活计还要多。
“听说那女子长得可漂亮了,决明要是娶了她,可算是赚大发了。”
“哪里有赚什么啊,当时是我家大福帮忙把那个女人,从山里抬回来的,那女人双腿都残废了,好像不能下地走动,八成是要躺在床上受人照顾了。”
“反正决明家底也算是比旁人家殷实些,没太多活计,也正好瞎子配瘸子,残废了又如何,好生养就行了,以后给决明添个香火。”
“这倒也是,决明爹不是郎中嘛,日后说不定还能治好,怎么都不是亏本的买卖。”
“唉~连瞎子都有媳妇儿了,我家大福都快双十了,还没能讨来个老婆,这小孙孙……怕是没指望了。”
“娘,你别说了!”那大福低头劳作的大福,听到自家娘揭了自己老底,愤愤的将锄头用力一挥,眼睛一横,满脸鄙夷的瞄了老郎中一眼,恨恨的说道:“就那个没几两肉的瞎眼小白脸,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家怎么可能看上他,那女人是瘸了,可是不瞎。”大福说着,脸上的讥笑更浓了,道:“这不过……话说回来,她在决明家住了那么久,说不定那瞎子,趁人家伤重时,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
“怪不得几个月不见决明出门了,原来是金屋藏了娇娘,决明要娶媳妇儿了……”众人仿若恍然大悟,随声附和着。
……
“不是这样……的,人家姑娘是清白的,决明他在家做……”老妇听着身边各种曲解传讹,还有嘲讽的话,又气又急,扔下手中的农具,抬头望着众人,摆着手解释着。
“都在你家住了几个月,哪里还清白……”胖婶听着自己的话头,拔了头筹,整个人跟吃了蜜一般,搪塞了老妇一句,便自顾自的与旁人八卦了起来。
此时哪里还有人听老妇的话,老妇无奈的看了看一脸淡定,忙于耕种的老郎中,双手拍了一下大腿,焦急道:“老头子,你就不能出来说句话吗?”
“你可是说话了,不也没人听。”老郎中头也不抬的干着自己的活计,对于旁人的言语,似乎丝毫不放在心上,道:“谣言止于智者。”
“你看这群大字不识一个的妇人,哪个像是智者!”老妇听此话,心里是既无奈又生气,看着无动于衷的老郎中,只得随他一般,捡起自己的农具,专心的耕种,不去听这些闲言碎语。
村里人的议论,这次却没有一丝消停的迹象,不消半个时辰,庄稼里的八卦,便在村里炸开了锅。
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地方,难得有姑娘愿意嫁进来,多是村里稍微富一些的,托媒婆用高价彩礼,去别的山村换个媳妇儿,再穷一些的,直接从人牙子那里买个回来,听说决明白捡了个便宜媳妇儿,老老少少都是一阵羡慕嫉妒恨。
院子门外面的情况,决明是陌生的,即使炸开了锅,家里却没有一丝的风声,只是一心扑在了手里的木匠活里。
前几天决明从外面拉回来了一批好的木材,之后就开始在院子里捶捶打打,弄得满院子都是木板木屑,几乎没了下脚的地方。
四月份的阳光已经很暖了,江问玉就坐在门沿下,腿上依旧盖着个小毯子,整日看着决明不停地锯木头,在木头上勾勾画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