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直到他在书房里坐了四十分钟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手里的文件拿倒了。 盛骁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两手交握,靠在了桌子上。 今天这一幕只是个预警,让他脑海里走马观花飞快的掠过了不少熟悉的场景。 雄性对于有好感的异性天然就带有侵略性。 这种侵略性在年幼的时候表现为欺凌或是恶意,等到了足够的年纪就会变为本能的靠近和吸引。 酒会上有人向她搭讪的时候,他已经有些克制不住从心底翻涌而上的怒气,现在又有人公然出现在她的身边,还是以这样亲密的姿态,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无法接受。 以前或许可以说服自己留在一个好哥哥的位置上,等到她喜欢上别人,他就退居幕后,默默守护。 可事实告诉他,这种可能性根本就是零。 等她喜欢上别人?光是有人出现在她身边已经让他无法容忍,怎么能接受她身边最亲密的位置被别的男人取代? 他甘心吗? 刚才坐在车里的时候,他就在这样问自己:盛骁,你甘心吗? 这个问题,他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得到了答案。 他不甘心。 永远也没有办法甘心。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只是寄养在盛家,他父母与盛家夫妻关心很好,他母亲和虞清月更是手帕交,盛棠还在虞阿姨肚子里的时候两人就约定过要做儿女亲家,结果盛棠出生还没到一年,母亲就出了车祸。 他父亲原本前途无量,自从母亲离世后却一蹶不振,职务也不要了,孩子也顾不上了,每日醉生梦死,喝的烂醉如泥,活在梦里。 他就是那个时候被接到了盛家,甚至改了名字,由盛家夫妻代为照顾。 他在这里住了整整十五年,看着盛棠从蹒跚学步的糯米团子变成花朵一样的小姑娘,听着她娇声娇气的喊一句哥哥,比他赚到人生第一桶金的成就感更大。 如果可以,他想永远护着她,以一个守护者的姿态。 可是现在,有人侵入了他的领地,想要夺取他守护者的位置,想要带走他的公主—— 他怎么可能允许?! 人性总是贪得无厌。 他永远无法将他的公主拱手让人。 那就,正大光明的守护在她的身边,不只是以哥哥的身份。 盛骁闭了闭眼,心中的念头已经越发坚决。 谋定而后动,他盛骁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七天之后,他手上的项目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尾,他也彻底在公司站稳了脚跟,就算一开始有人对这位空降的部门经理有所怀疑,现在也不得不心服口服。 就在这时候,盛骁提交了辞呈。 与此同时,他已经坐在了盛明的书房里,和自己名义上的父亲摊牌。 “真的想好了?”盛明没有去看他的辞呈,只是凝重的看着这个养了十几年的儿子,“你知道,我是把你当亲儿子看,将来给你的绝对不会比给花姑娘少。” 他和盛骁的生父陆沉当年在部队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如今看着对方颓唐的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 可他也没有办法,他也不能让人家老婆死而复生,只能帮着养大了儿子。 现在盛骁却要独立出去,说好听了是不贪图他的家业,说难听了就是要和他划清界限。 盛明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劝。 他能怎么劝呢?这个儿子一向有主意,不下定决心也不会和他开这个口,可是…… “盛伯伯,”他声音沉稳,“您能够养育我这么多年,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盛家的产业该完完整整的留给棠宝儿,我一分也不会动。” 看着他郑重的神情,盛明觉得自己咂么出一点味道来了。 “你要是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和花姑娘也就不是兄妹了。”他试探着问道,“她要是知道,说不定会伤心的。” 盛骁沉默了几秒,坚定的和他对视,“她总会接受这个事实。” 而他,也总会从一个兄长的身份中脱离出来,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守护在她身边。 “我希望,未来的某一天,哪怕不是以哥哥的身份,也是她可以放心依赖的男人,而不是一个生活在庇荫之下的二世祖。” 说出这句话,他几乎已经算是对养父开诚布公了。 盛明了然,“想做就去做,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两人的谈话不到二十分钟,盛骁拉开门的时候,就看到盛棠迅速的背过身,趴在楼梯上看风景! 仿佛前一秒贴在门上偷听的人并不是她本人! 盛骁脚步一顿,“在看什么?” 盛棠回过头,揉了揉鼻子,就看到父亲两手背后,严肃的瞪着她! 她挺胸抬头,特别的理直气壮,“当然是看你为我打下的江山!” 盛明冷哼一声,“那是你老子我打下的江山!” 盛小姐抱住哥哥的手臂,对着父亲扮了个鬼脸,声音里像是揉了蜜,“哥哥总会给我打下一片江山的,对不对?” 说着,她就眨了眨清亮的桃花眼,笑得特别乖巧可人! “对,”盛骁理所当然的认可了她的看法,“哥哥会给你打下更大的江山。” 盛明露出牙疼的表情,拍了拍养子的肩膀,以资鼓励。 原本还觉得是他想多了,现在看起来,这小子的想法也不是没可能啊! 这丫头对他这个当爹的都没这么亲昵,整天就知道粘着哥哥,从小就像块牛皮糖一样,一点都不矜持! 不矜持的牛皮糖小姐对着父亲摇了摇手,又开始围着哥哥打转,“你们在里面都说什么了?” 她在门口一个字也没听到,隔音太好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盛骁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不和她解释身份的事。 “棠宝儿,如果哥哥要离开了,你会跟着走吗?” 盛棠完全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扔下这么一个大炸.弹! 她的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水雾,带着点急切,又有点不安,“为什么呀?哥哥不喜欢我了吗?” 不,哥哥怎么会不喜欢你。 如果不喜欢,他何苦要大费周折强行离开。 可这些暂时不能对她解释,盛骁只是告诉她,自己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从头开始,而不是靠着家里的财力作威作福。 盛棠不高兴的“哦”了一声,瞬间变成了霜打过的小茄子。 小茄子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那哥哥要去哪儿?很远吗?” 感受到她的低落,盛骁叹口气,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哥哥只是提前告诉你一声,暂时还不会搬出去,放心吧。” 他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她的反应。 现在看起来,她对他的依赖只多不少。 盛骁的动作很快,很快就收拾东西自立门户,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盛明看破不说破,虞清月一早就把人当半个女婿看,自然乐见其成。 全家人只有盛棠一个人蒙在鼓里。 天真的花瓶小姐居然真的以为哥哥只是要独立自强,完全不知道不厚道夫妻二人组每天都在美滋滋的看戏! “以后不能再喊哥哥了。”解除关系的第一天,盛骁淡淡的提醒她。 盛棠咬着唇,一双水光淋漓的桃花眼不服输的瞪着他,“不,我偏要喊哥哥!” 长兄如父,如果她脸皮再厚一点,别说哥哥,她连爹都喊得出…… 不,她喊不出口。 她只是个脆弱薄皮的小花瓶,可不是厚脸皮的小花盆。 “不喊哥哥还能喊什么?我喊了十几年哥哥,你要我改口,我怎么改!” 盛骁垂着眼,目光落在她的头顶,“可以喊我名字。” 小花瓶眨眨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喊哥哥大人的名字?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大逆不道! 为了仪式感,盛骁挽起袖子下厨房,做了一顿散伙饭。 盛棠看见一桌子全素宴的时候,脸都绿了。 “水煮青菜,水煮白菜,白灼菜心,凉拌西兰花,芹菜炒萝卜,清炒笋丝,青菜汤?” 完了,他这不是要和她断绝兄妹关系,他这是要出家啊! 盛小姐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他平静外表下的真面目! “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了,“不能再喊哥哥了,注意称呼!” 盛棠从善如流,“木头,你这是要剃度了吗?” 嘴里没味的盛小姐觉得木头哥哥一定是看破了红尘! “和过去的自己告别。”盛骁端起自己的青菜汤,和她干杯,不,干碗! 盛棠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比菜叶还要绿的惹眼! 她的小腿在桌下晃来晃去,悄悄踢了他一脚,不情不愿的盯着绿油油的青菜汤,娇声道,“木头,小花瓶肚子里不能只装草,还想吃两根糖醋小排。” 盛骁还没说话,盛明就拿筷子敲了她一下,“作为一个花瓶,就要守一个花瓶的本分,你见过谁家的花瓶里装一扇排骨的吗?” 盛棠才不和凶巴巴的父亲大人计较,专心的呼唤着对面的人,眼里水汪汪的,两根手指比了一下,“木头,棠宝儿只是想吃一根可怜的小排骨,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