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门外岩地上也陆续聚了一批,却远不似我想象中密如罗网。谷壑间碎碎几把月光洒落,那些幽蓝莹碧的眼睛紧盯着我和先生落脚的每一处,大有逮到机会就将我们吃干抹净的架势。
我却心下稍安,甚至涌出丝微欣喜。
那青衫男子没有现身,也未听见哨音,这让我更加确信,林地那边他尚且不得抽身,也就是说,烛姐姐他们仍在缠斗;更重要的是,他甚至不能派出多一些毒蛇来追我和先生。
他们,尚有胜算。
不料还未走出两丈外,谷壑前方堆叠的碎岩之上,便现出条腕来粗、通体黄碧相间的花斑,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可它行动迟缓,目无凶色,定神细看浑身还细颤着,似乎不情不愿做了这领头的拦路蛇。
心中正疑惑,想着驱蛇粉和焰火尚不能威力至此。但见那花斑头顶轻轻巧巧攀上条不过拇指细、尺来长的赫赤小蛇——正是那血珠子,一红一碧相映衬,在黝黑山石间格外醒目,幽幽月光下说不出的诡怖。
这诡怖光景转瞬间就变得令人毛骨悚然了千百倍——血珠子猝然暴起,一口咬上了那条花斑的眼睛,浆血齐飞。可怜的花斑也只痛苦地晃了两下脑袋,挣扎都来不及,通身的鲜碧便肉眼可察地枯败转灰,最终跌落在地,活像一截干瘪虬曲的焦木。
先生和我后退几步,血珠子吸干了血肉,却并不着急对我们下手,好整以暇地微偏着头,姿态沉静,那双血红的眸子好似能够不动声色地将火把上的焰光尽数吸去。若视作人,想必是位胸有成竹的冷血杀手,在一招致命前,带几分玩味打量着他的囊中之物。
是了,竟忘了,无论烛姐姐有几分胜算,我和先生这里,才真正是命悬一线。
它终于开始动了,却没有扑向先生和我,而是缓缓游移到稍高的山岩之上。浑身鳞片竟硬如细甲,左右有节律地摩挲身子时,发出一阵金石碾过的擦擦声。
我乍然明白过来,血珠子一咬一动,是立威,更是传讯给众蛇——如若你们不听话做该做的,这便是下场。
众蛇闻讯果然蠢蠢欲动,原本七零八散的亦不敢再徘徊躲闪,四面八方围将过来,慢慢缩近,将我和先生网罗其间。那网初时大且疏阔,愈渐小,便愈渐细密,再无处可逃。
手中两支火把,一时间竟不知该挥向何方。
先前让众蛇避之不及的药粉,此刻威慑大减,眼瞧着有几条已开始试探着绕到无明火处,意图寻隙下嘴,几次都被我们堪堪险而又险地躲过。
这两层薄薄的保护纸,大有顷刻间将被完全捅破的势头。
白先生目光一沉,从袖中摸摸索索掏出个指头大的小物件儿。我还未瞧仔细,他便伸手举至焰心处,一根细长的捻子便滋滋燃着。
他迎着蛇群抛将而去,落地须臾炸开朵烟火似的明花,焰光火星四溅,却还未罢休,打旋般拐个弯弹出三尺来远,又炸了几通。落地处便首当其冲,几条蛇当即被炸了个身首分离,周围也多为焰火所伤,一时阵脚大乱。
如此轰然连炸,果真炸出个细小的缺口。
先生慌忙将我推出重围,喊了句“小柳快走”。我趔趄几步,回头欲拉他一起,却看到那焰花顿萎,缩成小小的一朵,缺口外围又有新的蛇拢上来,瞬息之间,网便又补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