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一剑如此配合无隙,大汉便稍显吃力,渐渐落了下风。
那剑客初现时尚不得辨,可刀客一现身,我便立时留意到,他分明头戴帷帽——尽管那帽檐皂纱已被划得残缺不全,不是茶寮中见到的那帮武夫却又是谁?
再细瞧两人打扮,心下更确定三两分。
我侧头看向先生他们,烛姐姐亦有所察觉,眉头紧锁,刀尖抢地。
此刻林中骤然传来一连串尖锐诡谲的哨音,紧跟着坡下丛林暗处倏忽发出嘶嘶响动,伴着草木摩擦的窸窣——那三人相斗处不过几尺之隔,已陆续爬满了五颜六色、形态可怖的长蛇,逡巡环伺,像一张活动的诡异罗网,教人头皮发麻。
而后哨音稍息,白日里见过的那位青衫男子果真同群蛇联袂而至。
诸蛇避其而让,他没管那正缠斗得难舍难分的三人,几步轻踏,坐在了一棵老树的矮枝之上,颈间仍盘着那条血珠子。
我们三人几乎是同时下意识地矮了矮身,连带着将阿银的头向下按了几寸。
那人手间拿着个小物件,瞧上去应是适才驭蛇用的骨哨。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边朝树下另三人喊话。
“怎么无论如何劝,郑兄就是不听呢?何必为朝廷卖命至此?”说得不急不徐,却透着股凉丝丝的狠戾。
刀客一扫落空后,倏尔使了个回马斜撞,后方尚有剑尖迫近,大汉转身躲闪,左臂仍结结实实受了重刀一击,霎时间鲜血淋漓。尽管他拼尽全力以刀柄格开剑刃,步伐却略显凌乱。
周遭蛇群竟似为血气所激,虽仍依循主人的哨音不敢妄动,口舌间嘶嘶作响更甚,好些露出了獠牙。
“你我都是为大人做事的,也算得同僚。我敬你三分,留你条性命回去交差,总比提着你的项上人头去交差好吧?说不定求求情,大人念你忠直,还能继续做你的校尉。”
任那大汉被两人夹击得节节败退,也忍不住抽出空来啐了一口,骂道哪个与你这般下作蛇蝎是同僚!
青衫男子倒不阴不阳地笑了,说郑兄这般好风骨,不知还能撑到几时。
“你们这一拨三人只剩你一个啦。也真是厉害,三个人就要了我手下八个人的命!啧啧还有个那么金贵的弓弩手,可惜啦,若他如今尚在,一箭也就能了结了你。”男子冷眼瞧着树下,轻抚颈间赤蛇,“最可恨是另两位兄弟倒害我这条‘胭脂’今日开了两次尊口,它还尚小呢,不知多久才能恢复过来啊。”
蛇群竟好像也含不满,个个吐着芯子伸长脖颈回应他。
“郑兄也敬酒不吃,可别怪我出手狠辣啊。”他狞笑着,骨哨入唇一声锐响,遍地长蛇便齐齐蜿蜒而上,群起攻之。
那被称作“郑兄”的持刀大汉处境便愈发堪忧——原本另两人密不透风的合力猛攻已然不容他有丝毫懈怠,蛇群迫近更如火上浇油,使他不得不分出神来,当心那些暗处袭来的扑咬。
好在那些个毒物咄咄相逼、血口大开,另两人也似有所忌惮,生怕触了霉头,手上刀剑招式收敛了几分。
烛姐姐紧攥着那窄背环首刀柄等候多时,看至此刻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了句:“白先生,那山洞还去得了吗?”
先生点头,指了指我们身后斜右方的林子,她旋即嘱咐道:“先生,劳烦带路。阿银,拿好剑,快护先生他们去那山洞!之蓁,你向来机灵,便宜行事,切记,一定要藏好,千万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