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宿想了想她的脾气,不得已搬出另一个条件,颇为委屈的开口,“你答应过我,我帮阿姨清醒,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的。”
他语气可怜兮兮的,让容知想冷下脸来拒绝都不行。
容知面无表情半响,随即冷淡勾唇。
“想知道啊,”她又恢复了初见时吊儿郎当的模样,玩世不恭的拖着调子,笑的像只偷懒的狐狸,“你小时候一定过的很好吧。”
柏宿微怔,抿唇没有回答。
容知懒得管他的反应,自顾自的说着,“我呢,你也知道,容家丢了十八年的孩子呗,老天爷可能觉得我太惨了,不忍心让我冻死在冬天里,就让我妈把我捡了回去。”
那时候的何颂之还年轻,又漂亮,路过那块地捡到在冬天里差点没冷断气的婴儿,觉得这是上天对她的恩赐,便将这个孩子抱回老家养了起来。
“然后我妈结婚了,哦,就容风眠他亲爸。”
何颂之和容伟喜结连理,一开始两人过的还挺幸福美满,哪怕何颂之带着容知这个拖油瓶容伟也没嫌弃,可是直到容风眠出生,容知长大,脾气逐渐显露,容伟就开始越来越嫌弃她的存在。
那会家里挺困难的,又是在小村子里,容伟身上还有农村男人有的大男子主义,就开始各种挑何颂之的错,各种辱骂容知要把她送走。
后来也确实送走了。
“五岁那年吧,过新年的时候,容伟说还差点年礼没买,要带我一起去,我妈在厨房忙,估计没听清,就随口应了。”
那天挺冷,她记得清清楚楚,容伟把她带出来后,说要去买年礼,让她在街上等,她想着爸爸不喜欢她,那她就多听话,然后爸爸就会喜欢她了,所以她一直站在那里没动。
直到几个长相凶恶的人来把她抱走。
她蹬着冻僵硬的腿挣扎,死命撕咬那些人的手,全都无济于事。
被关进暗无天日的木屋里,她起初哭过闹过,心里也渐渐反应过来,容伟把她丢了。
爸爸妈妈不要她了。
外面万家灯火,烟花璀璨响亮,都和她无关。
“为什么这么讨厌人贩子,”容知空闲的左手从兜里摸出棒棒糖,直接一扯包装纸,扔进嘴里咬着,她眯了眯眼,轻笑道:“因为我被拐过啊,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我比谁都懂。”
所以从她出来后,她就发誓,一定要尽自己所能把所有人贩赶尽杀绝,让所有被拐的孩子回家。
她自己没有家不要紧,却见不得别人苦。
柏宿不知道自己要有什么表情。
他听着少年云淡风轻的说着往事,她情绪很淡,淡到几乎成为虚无。
嗓子眼似堵了棉花,有些难受,他喉间微微滚动两下,深吸口气嗓音轻缓,生怕惊扰了少年般,“那间木屋和今天的一样,对么。”
“嗯,”容知不紧不慢的磨着糖,含糊不清道:“周围很黑,我分不清时间,分不清被关在那多久,身边还有很多被同样抓进来的小屁孩。”
“他们哭闹,吵得人头疼。我哭不出,腿也废了,等着我的只有死。”
她说到这的时候顿了顿,仰过头,眸底弥漫上一层浅淡的讽刺,唇边笑意却丝毫不减,“挺不甘心的,我还是想爬出来,看看天亮。”
“容知。”
柏宿紧紧的攥着她的手,掌心冰凉,仿佛置身寒冬腊月。
少年嗓音极为平淡,听着比之前还要正常,可恰恰是这种平静,在这种时候说出这些事,显得格外的诡异。
“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发泄出来,你要是怕哭鼻子丑被人看见,我就转过头去当听不到。”柏宿缓声说着,很慢,嗓音出奇温柔,小心翼翼的,“但是我不想捂耳朵,我想替你擦眼泪,可以吗?”
他望着少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指节攥的发了白,若是细听,才能听出他话语中的颤抖。
容知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