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焦急等待、又未曾打扰我的梁子杰,有些莫名感动,有时候人很容易被感动,一些细枝末节的动作就能激荡起内心的柔软,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为了我默默等待,静静守候,当我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只是不屑地说:“我刚到。” 我不该想起这个画面,在这种久违的感动面前,可是该死的记忆偏偏不合时宜漂浮起来。 我一蹦一跳小跑到梁子杰面前,傍晚的风划过脸颊,我安静地凝视他,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那时候天空是蓝色的、大地是青色的、我们是单纯的。 “等很久了吗?” “没,刚去办了点事,才过来。”他轻描淡写说。 我对着他灿烂地笑。 大概是那一日的晚风过于温柔,让我的心情好到极致。 街道上。 我说我要吃冰淇淋。 他说好。 我说我要吃酸辣粉。 他说好。 我说你今天为什么这么体贴。 他瘪了瘪嘴说:“看习惯你哭鼻子的样子,难得看你心情大好,反而心里没底,其实你笑起来蛮恐怖的。” 我抢过他手中的冰激凌大口吃起来:“真可爱。” 他没有反驳,只是任我欺负,却由衷地裂开了笑容。 有时候累了,疲惫了,就想怎样才能对自己更好一点,怎样才能更任性一点,怎样才能自私地爱自己更多一点。 我一边吃着酸辣粉一边平心静气说:“如果从这一刻开始学会放下,是不是离光明会更近一点?” 梁子杰神色幽幽,缓缓抬头,愁思间,怀疑地问我:“你放得下吗?” 我告诉自己可以,如果他不来纠缠,我一定可以,如果我避而不见,我也应该可以,那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点头,发自肺腑地说:“突然觉得我们为了一些无法改变的往事折磨自己太长时间了,过去就过去了,人生本来就没多少时间可以挥霍,为什么不能只看未来,谁都有选择幸福的权利不是吗?” 梁子杰眼中散发出熠熠光辉,如星辰洒落我一身,嘴角勒出淡淡的笑,一脸认真地说:“好,我陪你一起放下过去,眺望未来。” 梁子杰大概在告诉我的同时告诉自己,我们都应该放下过去放过自己了。 他坚毅的眼神让我愣了下,爱情的血液流经我们的身体,侵蚀我们的细胞,蛊惑我们的神经,我们需要另一股清流的入侵将原本驻足在血液中残留的淤血排除干净,才能做到真正的往事不提。 我望着他,微微一笑,或许我的眼中还透出一丝酌定的光,但是那一刻的梁子杰,笑容耀眼地令我瞠目。 吃完酸辣粉,他陪着我碎步回去。 在我的记忆中,那是梁子杰笑得最灿烂的一天,后来,或者,再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比那一日傍晚更炫目的笑容。小区楼下,他轻轻地将我拥在了怀里,附在我耳边说:“我们约好一起放下过去,不许反悔了。” 我抬头,迎着月光望向他的脸,他漆黑的眼眸闪闪发亮,我的心一紧,挣脱他的怀抱,转身上楼。 才进门,苏菲一脸八卦审犯人似地审问我:“琪琪,你和梁子杰是不是在交往?” 我立马否认:“没有啊。” 她掏出手机,翻开相册,是一张我与梁子杰拥抱的照片。 苏菲证据在握,显然我百口莫辩了。 我澄清:“真的没有交往,只是互相约好了要放下过去。” 因为梁子杰成了苏菲打游戏的偶像,她有意撮合:“我觉得你和梁子杰挺般配的,以前我确实不觉得他咋样,长着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说话也是花花公子的腔调,可现在不同了,我们那么熟了,而且他还是宜梁集团的老板,可谓前途无量。” 没想到苏菲对梁子杰的底摸得还挺透的。 可她并不知道善雅的事,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女人住在他心里,此生不忘,不知还会不会一心想要撮合我们。 我与苏菲有很长时间没有坐在一起促膝长聊了,前段时间苏菲全神贯注打BOSS,近段时间BOSS打完了,开始忙碌店里的事,难得两人早早回来了,又碰上我与梁子杰的事情,就聊了起来。 当苏菲听完善雅的故事,沉默了半晌,我以为她会发表一些类似惋惜的感慨,结果她却说:“所以,你们真的是命中注定的缘份,你敢说你已经忘了傅常川吗?没有人能彻底忘记曾占据自己全部生命的那个人,可并不代表,这辈子除了那个人你不会再爱上别人。” 爱!是人生一门必修课,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顺利毕业的,显然对我来说,一直处于挂科状态。 苏菲眼神黯淡下去,那是属于马子带给她的伤痛。 我突然觉得,人生之所以悲伤,大部分都源于最亲近的人带来的伤害,那是最脆弱也是最直接的。 “琪琪,其实关键不在于是谁伤害了你,击垮了你,而在于是谁一直在你身边,让你重展笑颜。” 我说:“这个人是你,我永远记得,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你。” 苏菲低落地说:“马子每天都来店里找麻烦。” “马子说,无法以情人的身份见你,就以仇人的身份继续纠缠,他无法忍受成为陌生人再也见不到你,我们一起学会忘记过去好不好?” 苏菲不答,低头不语,解铃还须系铃人,对人生而言,接纳才是最好的自爱,无论是接纳一个人的出现,还是接纳一个人从此消失,而这一点,我们都做不好。 我们的情绪总会被记忆摆布,无法全身而退,所以我们都有一个想回却回不了的过去,因为舍不得割舍,才会一直痛得很清晰。 第二天,我和苏菲约了晚上大餐,顺带梁子杰开车和买单,苏菲车祸以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出门聚餐。 一路,我和苏菲不顾车上这只雄性动物的存在,自顾自地聊着女性话题,例如:内衣、姨妈巾、沐浴乳等等。 梁子杰微侧脸,一本正对苏菲说:“帮她挑几件好点的内衣。” 车内的我凝结成冰。 苏菲屏住呼吸,问:“你们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我狠狠地在梁子杰胳膊上掐了个180旋转,疼得他差点没握准方向盘,却笑得愈加阴险至极。 我全身并用,整个人摇得跟一棵被台风肆虐的小树苗似的,极力解释:“苏菲,别听他胡说,我们很清白。” 梁子杰又插嘴:“哦,那晚她喝多了不记事。” 什么……? “继续造谣……”我朝他一声咆哮。 梁子杰一个急刹车,说了句:“我们到了。”一溜烟跳下了车。 梁子杰,你这个混蛋、谣言散播者! 托梁子杰的福,苏菲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向我轰炸而来,我真的是无辜的,我发誓。 心里暗暗琢磨起怎样把梁子杰扔到海里喂鲨鱼以解心头之恨。 餐厅,毗邻西湖,茅檐覆顶,回廊曲折。 苏菲不折不饶追问我与梁子杰无中生有的八卦信息。 梁子杰越说越离谱,最后还搬上了:那一夜,夜黑风高,突然,天际一声闷雷……梁子杰话还没编完,苏菲送了他一双白眼。 然后,很认真地对梁子杰说:“我做主,一定会把琪琪许配给你的。” 我真想甩脸走人,这两人再聊下去大概不只是许配,连未来孩子的姓名、发展路线、男女朋友都能幻化出来了,真是既不厚道又不含蓄。 后来,苏菲去了洗手间,因为一直在开敏感的玩笑,苏菲一走开,餐桌上一下安静下来,气氛莫名尴尬起来。 “干嘛对我遮遮掩掩的?”梁子杰不顾我回避的眼神问。 遮遮掩掩?我承认我的确有那么点别扭,但也没到遮遮掩掩的地步吧? 我只好抬眸朝他看去。 他满意地微笑:“对了,下个月你生日,想怎么过?” “应该要月末了,还早呢。”我随意说,心里却萌生了一丝小喜悦:“随便啊,不就一个生日而已,不需要破费。” 梁子杰憋笑:“看来比我想象的开心。” 我瞪他,嘀咕:“我哪里激动啦?你是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梁子杰自傲地说:“哥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因为他替我订过机票?这记忆力也太诡异了吧? 说起诡异,近几日,我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确切地说是在盯着我和梁子杰,一种描述不清的感觉。 见我左蹭右探,梁子杰拍了下我的脑袋:“在找什么?” 我神经兮兮问:“你没有被人跟踪的感觉吗?” “谁无缘无故跟踪你,你有什么值得被跟踪。” “丫的,你说句动听的话会死啊?” 可我分明感受到那种炽热的目光,在不远不近处,时而出现。 这时,苏菲蓬头垢面跑回来,吓得我从椅子上跳起来。 苏菲气急败坏说:“我在洗手间看见张黎那个狐狸精了,还揍了她一顿。”说完委屈愤怒促使她泪流满面。 我撸起袖管,不对没有袖子,所以握紧了双拳,狐狸精,罪魁祸首,好的不做做小三,看姑奶奶今天怎么收拾你。所以,我不管不顾三步并成两步朝洗手间奔去,过道的走廊处,只是分秒之间,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睑,傅常川扶着拿过他房卡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但是他的惊讶并不亚于我,这时候梁子杰也刚好分秒不差站在我身边。 我不敢肯定地回头用眼神询问苏菲,她是张黎吗?苏菲意领神会朝我点了点头。我的脑海就空白了,空得连个浮游的细胞都找不到了,我不明白这个女人不是傅常川的女朋友怎么就成了马子和苏菲的小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