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米海顺便按了按自己鼻子上的创口贴,根本就贴不住,索性又给拽了下来,哎呀玛德,疼! 而此时吹干了头发躺进床上的安时翻来覆去滚了几遭,终于还是坐了起来,伸手在包里摸了摸,顺便将床头灯打开。 手里方方正正的一张身份证,上边男人的脸带着一丝清秀,不似今晚瞧见的胡子拉碴的模样,应该是很久以前拍的。 殷季。安时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不过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搞不好是哪个学生的家长同名也有可能吧,毕竟她接触的人也不算多。 唉,不知道这人能不能看见自己留下的纸条,会不会联系自己。思来想去,仍旧是觉得不大安稳,算了,明天双休日,还是去医院亲自说说比较好,毕竟全身检查的费用得要回来的。 大雨瓢泼的夜终于是慢慢静寂下来。 殷季醒来的时候,鼻尖是消毒水的气味,这气味有些陌生,令他不觉就皱了眉头,稍微一动,就发觉手里有个东西,似乎是个纸条,还未再确认,便听见有人问他:“你醒了?” “嗯。”睁开眼睛,殷季用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过程中有一双手伸过来将他扶了起来,这倒是叫他有些诧异,按讲就算是基地的保姆也不会扶他起床啊,瞬间便顿住了,眼前模糊一片,但是意识提醒他,这绝对不是在基地! “先生?殷先生?”安时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她好心将他扶起来,他却是似乎看不见她一般,只自顾自低下头去,只好提醒了一声,“是这样的殷先生,我是昨晚把你送进医院的人,我叫安时,你好!” 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不过并没有等到回应,面前的男人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而后才往她这里望过来,并没有开口。 这就很尴尬了,安时咳嗽了一声,放下手直接往前又怼了怼:“殷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吧!昨晚你倒在了路上被我撞见了,就把你送进了医院,还进行了全身检查,现在也没什么大碍,不过呢,我也不是什么散财童子,你说这检查费是不是要付一下?嗯?” 说罢将手里的单据塞到了他手里,又补了一句:“不要怪我不厚道哈,这个世道现在呢,确实挺复杂的,所以我擅自拿了你的身份证,还希望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您看怎么样?” 女人的声音很清脆,属于好听的那种,就是此时他刚刚醒来,耳边叽叽喳喳的,还是觉得聒噪了,想挖一挖耳朵,手里却突然被塞了几张纸,应该就是她说的检查单据吧,殷季捏了捏,而后才开了口,因为许久未讲话,声音还有些沙哑:“我记得昨晚似乎是你的车开进了巷道。” “哈?”什么鬼?这人想赖账?!安时瞪了眼瞧他,根本没想到这个原本一言不发的男人竟然开口就栽赃,瞬间就炸了毛,“先生你说话可得有证据!那巷道又没说不让走不是?而且你倒下去的地方离我的车还有好几米呢,根本没碰到!我好心好意送你来医院,你还想讹我不成?” “呵。”男人却是低头笑了一声,“你既然会送我来医院,应该开始也是心虚的吧?” 卧槽?!不要逼人民教师骂人啊!安时被噎了一口,直接就往门外走去:“行!不信是吧!我去把医生叫来!咱们一问就清楚了!你摸摸自己个儿,身上哪一块少了肉的?我要是真的撞了你,你还能现在在这里坐得好好的?!” 殷季不过是觉得她太吵了想逗一下,这会儿却是听得声音稍微远了些,不禁循着音望过去,仍旧是模糊一片,不过听这女人意思似乎是要去喊医生? “你回来。” 安时已经跨出去一步,闻声梗着脖子立在门口:“怎么的?心虚了?!” 男人坐在床上,整个人都是垮垮的,只看着她这边:“多少钱?” “哼!单据不是在你手里?!你自己看就是了!” “我看不见。” “你瞎啊!” “对呀。” “……”安时又一次噎住,狐疑地看过去,不知道男人说的话真假,可是这么仔细一看,还真的是——他虽然是向着自己这边,瞳孔却没有聚焦感,瞎——瞎子? 殷季没有等到回复,遂又唤了一声:“你叫安时对吧?麻烦你过来告诉我一声一共多少钱。” 仍旧有些不相信的某时盯着男人的眼睛又看了一会,慢慢捱了过来,甚至学着电视剧里用烂的梗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凑!还真的没有反应。 “多少钱?”大概是感受到她的靠近,男人又问了一声。 “咳——嗯,既然你……算了,四舍五入一下,一千五吧!” “好的。”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而只是摸了摸,便放弃了,而后重新扬起头来:“抱歉,我没带钱包。” “手机支付吧!”安时不想再多废话了,瞎子就瞎子吧,那还能怎么的,不该她花的钱还是得要啊! “我没有手机。” “你耍我的吧?!怎么可能没有手机!”安时恨不得自己上手摸一摸他的口袋,奈何理智最终战胜了情感,只能重新跟他讲道理,“殷先生,是这样的,我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请你也不要跟我玩什么把戏了,该清的咱们就清了好吗?我真的没工夫跟你慢慢耗下去!” 殷季觉得好笑,这语气听得仿佛是他真的想赖账似的,可是苍天作证他真的没有手机了,收到最后一条信息的时候他就把手机砸了,连他都不晓得现在手机是死是活。 安时看着男人的脸,这个水米油盐不进的,竟然是没有丝毫动容,只气定神闲地坐着,双眼无神,似条死鱼。 “这样吧,”殷季不傻,已经能够感受到身边人的气愤,遂接着道,“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走得急,除了口袋里的身份证什么都没有,钱我是一定会还你的,就是能不能麻烦你先把我送回家?” 呦呵?蹬鼻子上脸?! “殷先生……” “安小姐,我不会赖账的,我一个瞎子,实在是行走困难。” 呸!行走困难你为什么大暴雨的在外头荡?!安时想骂人,可是男人一脸的真诚,实在又下不去口。 恰好此时门口路过查房的医生,安时按住男人:“你等会!”说罢便奔了出去,片刻后带着一个白大褂进来了。 “医生,能不能麻烦你给看看他的眼睛?” 半个小时后,对于为什么自己手贱又要给男人垫付了看眼睛的钱,安时只觉得怕是真的失了智吧。 不仅如此,甚至在确定男人真的是看不见东西之后,她还颇耐心地把人给扶到了自己车上,是的,你们没有看错,此时此刻,讨债的安时同学正做牛做马一般开车送男人回家。 车子驶出医院,拐上了大路,两个人沉默以对,一个不想说话,一个懒得说话。安时是后者。 然而,再不想说话,也要面对某些兔崽子的骚扰。 米海在家里寻了一圈没有找到吃的,终于还是拨通了他姐的电话,不过在听见极其不耐烦的一声干嘛之后,瞬间就后悔了。 “说话!”安时的声音足够暴躁。 米海也足够低声下气:“姐……哦不,安老师,我有点饿。” “饿了不会找吃的?这么大人了还要我送到你嘴边?!” “我……家里没有吃的。” “你手里的手机拿来看的?茶几上有外卖电话,自己打!” “好好好!” 忙不迭就挂了电话,米海觉得再多说一句搞不好他姐就能摸着信号过来给他一拳,不过好歹是解决了吃饭问题,也不知道他姐啥时候回来,这个时候放个羊应该没问题吧? 于是开了微博开始刷起来,美滋滋。 而这边的车里,终于有了些人气,殷季听得车载电话挂断便问了一句:“你是老师吗?” “嗯。”并没有多余的废话。 “哦。” “你刚刚说哪个路?” “临江路150号。” 安时看了看车外:“别墅区?” “嗯。” 片刻之后,安时:“C栋?” “嗯。” 看着地标将车开下车库,找到C栋的停车处,却是发现竟然停满了,安时打着方向盘转了一圈,扭过头来,边上的男人很沉默,目“视”前方,嘴唇紧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殷先生,你确定这是你家?” “怎么?” “这下边车都停满了。” “……”男人顿了顿,而后手放在了车门上,只一瞬,又垂了下来,“安小姐,如果我说……” “如果你说你刚刚都是骗我的,那我现在就载你去派出所!” “……好的,”男人从善如流地重新将手按在了门把上,“那还请安小姐稍等片刻。” “歪!” “嗯?” 安时也摸不清男人的底细,不过看他样子实在也不像是骗人,遂认命地拍了拍方向盘:“我车还没地方停呢!B栋能稍微停一会吗?” “可以。” 熄了火,眼看着男人长腿一迈,站到了车外,安时心理斗争了一会,终究还是跟着站了出来。 听见另一边的关门声,殷季微微挑眉,便听得那个女人道:“算了,我送你上去吧,等你摸上去我大概明年才能吃上中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