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二皇子来了,这会正在门外。”香儿到了太后跟前说。 “让他进来吧。”太后说完把手里的香插进了香炉。 韩笙进了祠堂,见太后背向他站在供桌前,“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转身将他扶起,“你这孩子,今个折腾了一天了,怎么不回去歇息,跑哀家这儿来了?” 韩笙犹豫了片刻,说:“送大哥入土的路上曲折颠簸,孙儿担心您的身体,就过来看看。这也正好给母妃敬个香。” “你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来,过来和你母妃说说话。” “哎。”韩笙应道。 他站在牌位前点了香,在心里说道:母妃,儿子现在很困惑,儿子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良久后,他把香插进了香炉。 太后摇头,说:“你的母妃,你大哥,还有皇后,都是福浅命薄之人呐。” 韩笙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雨后凉风习习,天上依旧乌云密布,看不见半点星光。 韩笙出了静慈宫后上了马,一挥鞭便向听月馆飞驰而去。 院子里一片漆黑,地上积了不少竹叶,他走了进去,脚底发出簌簌的声响。 环顾四周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似空气里有他眷恋的味道。 浅意,你可知我想你想的发狂。 “浅意,白大人拉你去做什么了?”李清拽着浅意的胳膊问。 “白大人他,”浅意想了想说,“他说今日皇上放二皇子出来了。” “是吗!这可是好事啊,你怎么还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也说不清,那日吴榕蓉和我说的那番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若二皇子他真是为了我才被责罚,那我岂不成了祸害。” 李清听了愤懑道:“这个吴榕蓉,仗着有太后给她撑腰,什么话都敢说。浅意,你可要相信二皇子,他待你好我们可都看在眼里,他是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的。” “我信他,我当然信他。”浅意点头,“只是……” 李清搂住了她的肩,安慰她说:“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嗯……也不知他回来没有。” “要不你去听月馆瞧瞧?笙和殿人多眼杂,我怕你去了会有危险。” 浅意点头,“眼下还是小心点为好。” 两人说着就到了临梦阁门口,正巧碰见施静嫣进来了,施静嫣拦住了她们,说:“哟,这大晚上的,你们姐妹俩不睡觉是要去哪啊?” “我们要去哪与你何干?还不快让开。”李清高声道。 “看把你给急的,又不是赶去投胎。”施静嫣轻蔑一笑,又说:“浅意,做了太子妃后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呀,我们呐,也只有做做小官的命了。” “施姐姐就别取笑我了,我可没那福分。” 浅意说完就出了临梦阁。 李清回头对施静嫣做了个鬼脸。 施静嫣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院子。 韩笙快到临梦阁的时候,听见后面有人高喊:“殿下!” 他闻声回头,见王守仁追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十余名侍卫。 “殿下请留步,小的传皇上口谕,请殿下移驾飞霜殿。” 韩笙冷笑:“看来王总管对我的行踪是一清二楚。” 王守仁谄笑道:“殿下,这皇上交代的事,小的岂敢不从。” “我跟你走。你们要是敢进临梦阁伤她半根汗毛,我定要你们碎尸万段。”韩笙咬牙切齿。 王守仁急忙跪地,“殿下,小的万万不敢呐。” 浅意没走几步就听见前方有人在叫喊,她心中疑惑,不觉加快了步子。到了宫墙转角处,眼前的一幕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韩笙站在路中央,十几名侍卫将他层层围住,火把的光映照在他的身上,此时他的背影看起来竟格外孤清。 王总管跪地后又起了身,韩笙拂袖就走,十余人紧紧跟在他身后。 人声渐渐远去,黑暗中浅意一下泪如泉涌,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竭力不让哭声泻出。 “陛下,二皇子到了。”王守仁到皇上跟前说。 皇上点头,“叫他进来。”手上继续运笔。 韩笙进了里屋,见父皇正在书案前作画,他上前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搁下毛笔,笑道:“笙儿,来,看看朕这幅《海棠深睡》画得如何。” 韩笙走近一看,纸上海棠花似胭脂点点,嫩黄色花蕊正暗暗吐香。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照高烛照红妆。”他说,“父皇画的极妙。” 皇上轻咳道:“笙儿,再美的画说到底也就是一张纸。”他说着拿起画就轻轻一撕,“你看,这么一来,它就什么也不是了。” 韩笙面无表情,说:“父皇,儿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若执意不想做太子也罢,只是这后果你可要承担得起。” 碎纸片悄然飘到了地上,点点猩红落入了韩笙的眼帘。 他双拳紧握,喉结剧烈起伏,半晌后他缓缓开口,“父皇,儿臣明白。” 皇上点头,“林浅意是吴州知府林启正的女儿,论出身论才识,都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你放心,太后那边朕会想办法。” “谢父皇。”韩笙稽首道。 “笙儿,朕也是一片苦心呐,我大韩朝的祖宗弘业万万不可托付给冥顽不灵之人,之前是朕被逼无奈,如今朕可不能一错再错。” …… 出了飞霜殿已近半夜,韩笙抬头,乌云早已散去,银河好似一条淡淡的薄纱横在天上,星光璀璨,点缀其中。 王守仁笑呵呵地过来了,说:“殿下,这么晚了,您就坐轿子回去吧。” “不必了,我想走走。” “是,那殿下您慢点走。”王守仁颔首。 韩笙思绪万千,到了听月馆已是一脸倦怠。 正要推门进屋,却听见院子里传来窸窣的声响。他警觉地回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谁在那儿?!” 浅意从墙角一株粗壮的槐树后面走了出来,她痴痴地望向韩笙,双眸晶莹剔透,眼角还闪着泪光。 “浅意!” 韩笙跑过去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嘴上念道:“浅意,浅意,真的是你……” “阿笙……”浅意哭着嗓子叫他。 “我在呢,我在呢,不哭了……” 韩笙低头呢喃着,将她的脸轻轻捧起后吻了上去,从眼睛到脸颊,一点一点慢慢吻干了她的泪。 片刻后浅意平静了下来,韩笙问她:“傻瓜,为什么躲起来?” “我在临梦阁外看见你被皇上的人带走了,当时我很害怕不敢出声,只好来这等你,又怕有人来会发现我,到时候你岂不是更说不清了。” “傻瓜,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放心吧,什么事都没有。倒是你,刚下完雨,地上还这么湿,冻坏了吧。”韩笙说着把她横着抱了起来,“走,我们回屋。” 浅意脸微微一红,勾住了他的脖子。 进屋后韩笙将她放到了床榻上,借着灯光他看清了她,唇角微微勾起。 浅意觉得奇怪,问:“你笑什么?我脸上沾了东西?”她伸手就去摸脸。 “我来。”他抓住了她的手,眼中笑意加深。 几朵槐花嵌在她的发丝里,一阵素雅的清香隐隐飘来。 他轻叹,“好香。” 浅意不解,抬头问他,“什么香?” 韩笙一笑,“你香。”说完吻上了她的唇。 槐花落在红色的罗衾上,洁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