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也不必完全谢我,如果这县令真是个清官,那一切都还好说。若这县令是个糊涂恶官,敲了这鸣冤鼓,同时也是告知了周边的人此事。即便在公堂之上,他若无一分占理是断不敢妄动水生的,除非他是个蠢官。”孝清笑了笑,解释道。其实他还有另一层原因,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仗着县衙的名头到处惹事生非,这一来也有了答案。
在街头与几人告了别,分别之际,水生看着孝清小脸上满是不舍,孝清看他眉目中有智慧便从怀里取出一本楚辞赠予了他,这书随是有些中落,可孝清却是比较喜欢翻阅,算是他喜欢的一本好书吧。
孝清一路回了驿馆,陈峰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正等着他回来,两人从马棚牵了马便要一同出城去。
县衙内,刘正清的夫人正窝在屋里哭哭啼啼的,刘正清则是在一旁踱着步子讲着大道理。就在这时,下人进屋来报:王公子来探望夫人。刘正清本命人叫他回去,可他那夫人去先开了口:“叫他进来。”
王公子的胳膊昨晚找了个接骨的大夫已经给他接上了,他进了卧房的门直接扑倒在刘正清脚下,就哭喊:“姐夫,姐姐,你们可以帮帮小弟,替我做主啊!”刘正清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可是却瞥见他那夫人立马从床上翻坐了起来,看到他挎着右臂,心疼的忙问:“弟弟,你手这怎么啦?”
“姐姐,我昨晚去酒楼吃酒,被人把胳膊打断了,那人还说要打死我,哎哟。”王公子把强抢民女的事情全漏了去。
那王夫人见自家弟弟这么受欺负,眼里早已泛起了寒光,又说:“你就没有说你姐夫是谁吗?”
“我说了。”那王公子说着抬眼看了一眼刘县令,故作委屈的又说:“可是他说,不要说是县令的小舅子,就是县令来了,他也照打不误。”
“放肆,是谁这么大胆,打了人,还敢这么不把本县令放在眼里。”刘县令听这话可就坐不住了,冷声道:“我派五六个衙役,你带着他们去把那狂恶之徒给我押到衙门来。”
孝清与陈峰牵着马走过街市,要从西门出城,却不知正有一队官差朝着他们追了过来,为首的那人指着陈峰二人喊道:“就是他俩,快抓住他们,他们要逃走。”
陈峰听那声音有点耳熟,感觉身后不对劲,转过身,却看见那王公子居然带了五六个衙役把自己和孝清围了起来。那王公子还叫嚣着狞笑道:“怎么?这么快就怕了?这么着急要走是怕被我姐夫抓紧大牢吗?”
“怕?那我还真是好奇,你是打算怎么把我抓紧大牢的。”陈峰讥笑的看着他,捏了捏拳头。吓得那王公子咕咚咽了口唾沫,他到现在都忘不了被他卸掉胳膊的剧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冲几名衙役喊道:“把他们快抓起来带到衙门让我姐夫发落。”
孝清见衙役围了上来,心想:这么不清不楚的,今天怕也是不好出这县城了。便说道:“不用你们绑,我们会跟你们去的,前头带路吧。”
“哼,带走。”
两人两马就这么被带到了县衙门,孝清和陈峰被衙役推着进了审讯大堂。那刘县令也从内堂走出来,抬眼却看到其中一个竟是刚才带水生伸冤的男子,眼中居然闪过一丝冷厉。入了坐,喊一声:“升堂。”
王公子大摇大摆的走上前跪下来,叫道:“大人,昨夜就是这二人无故打我,还打死了我的一名随从。”
“什么?”陈峰和孝清同时一惊,昨晚那名壮汉死了?
“不可能,我明明只是打晕了他,怎么可能死了?”陈峰恶狠狠的一把揪过跪在地上的王公子,冷冷的看着他,恨道:“你想陷害我?”
县令见被告居然敢在公堂之上动手,拍案喝止:“放肆,这里是公堂,不是容你撒野的地方。”
孝清冲陈峰摇摇头,陈峰不甘心的一把把王公子扔到地上,辩到:“他昨夜在那酒楼强抢民女,还辱人丈夫,我只是仗义出手教训了他们三人,而那壮汉我也只是一掌打晕了,并没有伤他性命。”
王公子见他把自己强抢民女的事情抖了出来,赶紧跪着狡辩:“姐夫,我没有强抢民女,我只是去吃酒,大人明鉴啊,不信可以去问紫云阁的掌柜的。”狡辩的时候还不忘攀一声亲戚。
刘正清看着他又问:“你那随从的尸体呢?叫人抬来。”
话音刚落,就见四个人抬了一块板子,板子上躺着一个人被白布盖住了,四人把他进来,放到大堂中央。来人将面部的白布掀开,县令命仵作去查验死者,确认已经断气身亡。而死者身上居然也没有其他伤口,只有下巴处有一片淤青,乍一看确实是刚劲猛击留下的余痕。
见仵作说是他确实身亡,且身上只有那一掌留下的瘀伤。刘县令面露狠厉,看向被告,冷冷的说道:“你还有什么狡辩的?来人呐,给我把这两人打入大牢。”
“慢着!”孝清在一旁看仵作验尸明显很粗浅,心里早已起了疑心,急忙喝止。
见他三番五次扰他断案,县令早已对这人心中不悦,说话中带着火气问道:“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孝清走到死者身前,蹲下身,解开他的上衣,露出他的大肚腩,问仵作要来一根银针,朝着死者的胃脘穴一针扎了下去,轻轻捻了捻,拔了出来。让人惊讶的是,银针的针尖居然由银色转为了黑色,仵作看后恍然明悟,赶紧取了银针去叫与刘县令查看。
“刘大人,这银针刺入这死者的胃中却检测到了剧毒,你说我朋友打死这人的依据还坐得住吗?分明是你这小舅子昨晚强抢民女挨了打,想要借机报复我这位朋友吧。”孝清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刘县令骤然变色的脸。
王公子跪在地上听到这番话,刹那间吓得脸上血色全无惨白一片。跪着爬到案前还要狡辩:“姐夫,我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我怎么可能会毒杀我自己的随从呢。姐夫,一定是他们杀的,一定是……。”
“住嘴。”刘县令仔细擦拭了银针的黑渍,见真的擦不掉,心里大概有了底。可这王公子到底是自己的小舅子,总不能看着他被判处极刑。心想着怎么偏开话头,于是又看向两名被告,呵斥道:“你们二人从上堂到现在,见了本官既不跪拜,也不报来姓名,真是好大的胆。”
陈峰抱着胳膊,笑道:“我上跪天下跪地,家中跪尊长,高堂跪明主,你这么糊涂的官我为什么要跪。”瞥见刘县令怒目圆睁朝他瞪了过来,想他是心里气的不轻,又故意笑道:“我二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是我兄弟李孝清,我叫陈峰。”
“好好好……”刘正清气的拿手指着陈峰连说三个好字,突然话音一顿,面色一僵,眼睛睁得更大了,颤声又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陈峰见他耳朵不好使,指了指旁边加了嗓音朗声道:“他叫李孝清,我……”还不等他说完自己的名字,却见那县令竟然咕咚一下从案台上栽了一下,连忙下了台,快步走到孝清身前俯身跪拜道:“不知钦差大人到此,下官无意冒犯,还请大人赎罪。”
孝清眉头一皱察觉到了不对劲,扭头看向他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钦差?”
这话一问,只教那刘正清当头一棒喝,心里暗骂自己真是个蠢货,满头冒汗连忙变了个幌子回到:“大人被钦点钦差大臣之事早就传开了,所以小人也听过大人的名讳。”
“放屁,此次我们出京连夜赶路,难不成这消息传得比我们的赶路的速度都快?而且这消息更是不轻易流出宫外。”陈峰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脸厌恶的看着他骂道。
刘正清哪敢把真话讲出来,只得硬着头皮连连狡辩。
孝清看问他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只得作罢,又看向那县令叮嘱道:“你能做这个县令寒窗十数载不容易,既然做了就该做好好官,莫要因为身边的亲眷打着你的名头到处欺行霸市。到时候你为民做下的好好事好名声,都因为你的纵容让你身边这帮蛀虫给糟蹋了。”
刘县令自知他在说什么,连忙应声:“是是是,下官一定铭记于心,用心为民谋福。”
孝清抬头看了一眼那匾额说道:“青天白日正大光明,既然悬挂在堂前,你审断任何案子的时候,切记要对得住这几个大字。”
刘县令又连连应声,看向旁边脸色煞白的王公子,恶狠狠的喊声:“来人,把这歹毒之徒给我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这王公子万万没想到这告到最后居然告出一个钦差大人来,现在已经软成了一滩烂泥,被人拖着朝大牢方向去了,任他再怎么哭喊叫姐夫,刘正清这次却没再看他一眼。
事情过去了,孝清着急赶路,婉谢了县令的宴请,同陈峰一块儿骑着马赶着出了城。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现在只能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陈峰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出了西门策马扬鞭紧随着孝清身后疾驰而去。
现在时间刚过午时,县令送走了两尊瘟神,却一点都提不起精神来,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不对,自己派去报信的人也不知能不能赶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