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匆匆上了车,刚刚坐稳马车便拼命的狂奔起来。那马车原本极是稳当,但此刻却与平常人家乘坐的车无异,颠簸摇晃的厉害。 云彦芷的手抓紧了马车壁上的木栏,指甲死死的陷进肉里。她听到自己的心脏疯狂跳动,那砰砰的声音似乎响雷一般,但她顾不上去管,头脑中飞速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 那群贼人人多势众,而他们这边不过区区五名护卫而已。 她不由得责怪起自己,百密一疏,出门前自己想着,京城到天津卫不过二百多里地,马车走快些不过一上午的功夫也就到了。 谁知道竟能遇上这种事! 徐冠桥功夫虽好,但也绝不是可以以一当十的,再加上又有她们三个拖油瓶,他又怎么能护着自己全身而退? 云彦芷此刻才发现,自己所谓的淡定从容都是在深宅大院那一方窄窄的天地,遇上了这种硬碰硬的情况,除了一张嘴皮子有些用,她竟然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坐以待毙。 马车跑的再快也终究不如马匹,云彦芷眼看着与那群贼人的距离一点点被缩近,只得在心中祈祷,若是这些人只是单纯求财,那她什么都能割舍。 但她看着那伙人数众多的贼人,一个个面上都挂着淫邪、跃跃欲试的笑容,便知道自己的祈求实在太自欺欺人了些。 马车被团团围住,逼迫着停了下来,云彦芷心慌到极点,反而平静下来。 老天待自己何其不公!前世她丈夫背弃、女儿离异,活生生烧死在火海之中。这一世好不容易重新来过,一切方才走上自己所期翼的轨道,却又要落个被贼人掳走的结局吗? 她不甘心!她刚解决了仇人,救活了自己的母亲,连婚事都有了起色。一切的一切都像她所想的那样越来越好,难道她便要折在这里吗? 身边的雨晴不住的颤抖着,唇齿间发出咯咯的响声,云彦芷却只是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 雪霁的手搭在云彦芷的肩头,她一向冷静,但此刻眼底分明有泪,云彦芷不语,反手将她的手亦是握住,三人浸透了冷汗的手交叠在一起,似是传递了某种令人安定下来的力量一般。 马车外一阵喧闹,有马的嘶鸣,亦有男人流里流气的秽语,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长喝,整个场面一片死寂。 云彦芷透过马车的纱帘向外观察着,只见一个粗壮的汉子骑着马走到了人群前面,他穿着短打,头发削的极短,露出肌肉虬结的臂膀。 那臂膀之上,一道疤痕从他的手腕处直直延伸到手肘,那人身上带着一种浓浓的戾气,仿佛传说中的恶鬼一般。 徐冠桥的双眼眯了眯,策马走到马车前面,形成一种保护者的姿态,他拿着马鞭的手一拱,问道:“好汉可是磐山狂风寨的姜大当家?在下乃是前去天津卫参加亲友婚宴,身上带了些许财物,若您不弃,在下可双手奉上,只盼您能让我等平安离去。” 云彦芷突然想到,从前徐家做生意时,徐冠桥曾经跟着跑过镖,故而遇上了倒也极为镇定。 那领头的姜大当家嘿嘿笑了两声,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好说好说,小兄弟果然上道!” 徐冠桥闻言,握着缰绳的手顿时一松,却见姜大当家拿起马鞭指着半透的轻纱轿帘□□道:“你叫轿子上的那几个小娘皮把她们的肚兜脱了扔出来,我们就放你走!” 那一伙贼人爆发出一阵色眯眯的笑声,云彦芷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忍不住的颤抖。 她两世为人,从未听过这般粗鄙的言语,而且那调笑的对象竟然还是她自己! 徐冠桥被他的话气的双眼赤红,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依他们这边的情况定然讨不得半点好。 他朗声道:“在下任在五军都督府的督事,乃是天津卫徐家的第四子,车中坐着的姑娘乃是当今礼部侍郎的千金!阁下虽然在磐山一手遮天,但与官府和徐家相争,这生意不知划不划得来?” 那群贼人顿时一凝,徐冠桥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作用震慑到了这些人,谁知道那姜大当家却道:“那就更好了!听说你们徐家已经出阁的姑奶奶做了永昌伯府的侯夫人,这侯门小姐的滋味咱们还没尝过哪!” 他的声音陡然抬高,吼道:“兄弟们!是不是!” 贼子们的声音如一团乱麻,耳边充斥着男人淫邪的笑声。 徐冠桥再不能忍,从马上跃起,与那姜大当家打成一团,马车周围护着的侍卫们纷纷拔剑,与那群贼子厮打在一起。 云彦芷听着外面刀剑相击之声,唇间上下牙颤栗起来,发出轻轻响声。 她死死盯着轿帘,似乎下一刻就会有一只大手伸进来将她纠走一般。 忽然,她听到一声惨叫,轿帘上飞溅起一丛血迹。 雨晴似是被吓到了,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云彦芷却是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将那簪头握在手中,露出尖利的簪柄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却带上了一种陌生的狠厉。 “慌什么!大不了还有一死!” 雨晴似是被她言语中那股戾气骇住了,只愣愣拔下自己头顶的簪子。 雪霁亦是如此,将簪子抵在自己脖颈一侧,道:“不管姑娘如何,我们总是陪着您的!” 云彦芷被她这句话逼出了眼角的泪花,前世不也是如此吗?她落魄到那般田地,雨晴因为替她辩解而胡乱打发了出去,而雪霁更是留在自己身边陪她度过了那五年如枯井一般的时光。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将手中的簪子亦是抵在颈侧,尖利的簪子与血管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她笑道:“好,咱们一起!”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停了下来,云彦芷听到徐冠桥的叫骂声响起,随即便是一声闷响,再也听不到他的言语了。 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云彦芷死死盯着轿帘,轿帘掀起的时候,雨晴忽的一下推开了云彦芷,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大当家您瞧,那是个细皮嫩肉的丫鬟哪!” “看上去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那处的皮肉是不是和她脸上的一样细!” 男人们发出阵阵□□,只听那姜大当家道:“做丫头的都这么俊!做主子的还不知道什么模样呢!” “大当家看看不就知道了!”周围男人起哄道。 姜大当家的手探入车内,狞笑着直伸向雨晴的肩头。 云彦芷被雨晴和雪霁联手压在身下,不管自己如何挣扎,她们似是一块巨石一般,死死的将她护住。 云彦芷看着姜大当家那只指甲缝中满是泥垢的手越来越近,眼泪顿时淌了出来。 雨晴与雪霁,前世她就欠她们良多,今生没想到还要再次拖累她们。 她握紧手中的簪子,锋利的金箔刺入她的皮肤。看来这些债她只能来世再还了。 人群嘈杂中,似有一道声音破空划过,姜大当家的手忽的停住,他的双目一下子瞪得浑圆,狰狞的吓人,随机便咚的一声,向着三人的方向倒了下来。 云彦芷看到他的后背,正正插着一只白羽箭,箭神没入了近一半,正中背心。 那群贼人慌乱起来,顿时无人再去理睬被围在中间的小小的马车。 周围马蹄奔腾之声响起,随即又是一片刀剑相击之声,云彦芷坐起身子,只见轿帘外有血迹不断溅出,耳边时不时传来人临死前的□□痛呼之声。 雨晴见状,不由得掀开轿帘偷看,只见外间血肉横飞,但那新来的一伙人穿着兵士的藤甲,极是有速的与那伙山贼打斗着。 雨晴虽然看见那翻飞的血迹,面色一白,但见占上风的乃是来救他们的军士们,不由得喜极而泣:“得救了!姑娘我们得救了!” 马车外暴风骤雨一般的打斗声渐渐消止,又一次,男人的脚步声离着马车越来越近。 轻纱制成的帘子上染了血迹,帘子被一只手轻轻撩起。 云彦芷怔怔的盯着马车帘子,阳光略微有些刺眼,弄得她眼前一阵恍惚。 男子的轮廓高大颀长,逆着光线,她突然有些看不清楚,只听见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响起:“没事了,云姑娘,莫要再怕。” 云彦芷眯了眯眼睛,似是要看清他是谁,那男子的手突然伸到她面前,劈手将她死死摁在颈边的簪子夺过。 那人将染了血的金簪丢在一旁,他的面容如水墨点就一般,,一刹那在她的眼前明晰起来。 鬓如刀裁,眉如墨染,她怔怔看着他的脸,心中想到,这人明明是个武将,不知为何,却总是透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气质。 明泽效向她伸过一只手,他的盔甲上沾上了血迹,有些污浊,而他的眼睛却是亮的惊人:“莫怕。” 云彦芷看着他的双银,愣愣的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心之上,明泽效略微用力一拽,便将她从马车中抱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鹅黄的衣裙,仿若春日里一只翩飞的蝶,落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