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牧原顺着梯子滑到地面,继而和吴老板一起回到客厅,等了一会儿,就见胡树人慢条斯理地沿着楼梯走了下来。
“胡先生,您查清了吗?”吴老板见状,急忙迎上前去问道。
胡树人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天花板,对吴老板说道:“若我所料不错,燕子李三是从阁楼进来的。他先是寻找机会,将钢钉打在房顶——我想应当是在某个深夜。之后趁你出门参加友人婚礼时,易容成你的样子进入大宅,从尊夫人口中问出保险箱密码。到了下手那天,他将钢丝拴在钢钉上,爬到阁楼外,打开老虎窗,通过某种方法把钢丝缠到阁楼的承重梁上,然后踩着钢丝走进来。不过,他刚进来的时候似乎出了什么变故,导致一只脚落地,在积灰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个脚印。”
“原来如此……”吴老板恍然大悟,忽而狠狠地拍了大腿一下,懊丧地叹了口气,“唉!只可惜我不知道问题出在这里,要是我一早知道,把门窗都锁上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想法不错,不过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胡树人先是点一点头,接着话锋一转,冷冷地说道,“吴老板,问题不在于你如何防范,而是你做了亏心事,赚了不义之财,这是燕子李三光顾此地的根源所在。而他一旦盯上你,那你即便是防住了阁楼,他也能找到其他漏洞进来。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与其绞尽脑汁地寻思如何提防,还不如脚踏实地做生意。这个道理,吴老板昨天不是还明白得很,怎地现在又犯起糊涂了?”
吴老板闻言,老脸登时涨得通红,他沉默良久,方才发出一声长叹,沉声说道:“我明白,只是一想到那损失的许多钱财,就实在意难平……唉,胡先生,您说得对,昧良心挣来的钱终究留不住。往后我一定洗心革面,本本分分做买卖。”
“如此甚好。”胡树人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吴老板,你委托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便不再叨扰了。”
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十点,胡树人便转身对刘牧原说道:“牧原,咱们走罢。”
“胡先生,我送送您!”
见胡树人要走,吴老板连忙赶上来,胡树人却摆手拒绝了他。吴老板无奈,只得再三道谢,然后跑上楼去和自己的夫人说起事情的原委了。
胡树人主仆俩离开吴宅,走出弄堂,来到街道上。跟老城厢熙熙攘攘,处处都在燃放爆竹的热闹景象不同,此地多是洋房大宅,来往行人很少,偶有几辆豪车驶过,显得有些冷清。
他们向路边停着的别克车走去,这时,一辆别儒汽车自西向东沿着巨籁达路飞驰而过。
“牧原,今晨的报纸上可有什么重大新闻吗?”胡树人眉头一皱,向刘牧原问道。
刘牧原顿时愕然,完全不明白胡树人此言何意,疑惑地问道:“老爷,您怎么了?”
“方才经过的那辆汽车是巡捕房的。虽然只是一刹那,但我清楚地看到了车里的人——法租界巡捕的那身扮相实在是太醒目了。”胡树人悠悠地说道。
话音未落,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二人马上循声望去,就见那辆别儒车停在了百米开外的一幢豪华洋房门口。
车门打开,走下来两个人,其中开车的那位顶亚德里安盔,穿藏蓝呢子制服。另一人着黑色制服,戴圆筒平顶帽,帽子下面露出一抹金发。
看到这对搭档,胡树人嘴角不禁挑起一个笑容,对刘牧原道:“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刘牧原见那两人进入洋房,心下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听到胡树人的吩咐,便应了一声,跟着自家老爷向前走去。
与此同时,洋房之中,沈天赐与其夫人已在客厅等候多时。
沈家大宅中,当家沈天赐与夫人已经等候多时,正焦急地在客厅中来回踱步。
“还要等多久呀!”沈夫人看着来回踱步耳朵丈夫,柳眉紧蹙,一双不沾阳春水的光洁葇荑不住地揉捏着绢帕,“你再给巡捕房去个电话问问呀!”
“别催了,我已经去了好几通电话了!”沈天赐的脸色十分难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没好气儿地说道,“你急,我就不急吗?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心里已经够乱了,你能不能别跟个催命鬼似的啰嗦个没完了!”
沈夫人听了这话气得不行,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上前一把揪住了沈天赐的耳朵,尖着嗓子呵斥道:“沈天赐!你哪来的脸在这和我耍威风?出了这种事,还不都是因为你吗!?有能耐你——”
“你们做什么呢!”
一声断喝传来,夫妻二人吓了一跳,齐齐转头向门口看去,就见两个身着制服的男子正站在那里,一个中国人,一个洋人。
说话的是中国人,长相颇为讨喜,整个人很有精气神,不过眉宇间却有一丝不耐的神色,似乎对面前的混乱情形有些不满。
“是你们打电话给巡捕房,说家里死人了吗?”他开口问道。
“是的呀,是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