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响动,胡树人回头一看,就见孟庆坤捂着右手,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渗出,缓缓滴落到地板上,他的掌心赫然插着一枚飞燕镖,和胡树人之前看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看到这个情形,胡树人先是一怔,接着心下一凛。他知道自己移开目光以后,何勇势必会趁机发难,当下来不及多想,急忙转过身去,同时蹲了下来,并且抬起了枪口。
果然不出他所料,何勇没有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在转眼间,便迅疾而无声地赶将上来,手中拿着匕首,距离胡树人只有半步之遥。
然而,胡树人手中的枪也已经瞄准了他。
呯!
一声枪响,子弹从M1900枪膛中激射而出,瞬间洞穿了何勇的右肩,裹挟着一道鲜血没入了后面的墙壁。
何勇身子一晃,却是面不改色,仿佛压根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动作毫不停顿,依旧向胡树人奔来。
胡树人见状,只能再次扣下扳机,命中了何勇的右膝。
枪声过后,何勇先是踉跄了一下,随即顺着前冲的力道狠狠地扑倒在地。饶是身中两枪,他竟咬紧牙关闷声不吭,左臂撑在地上,拖着整个身体向地上的匕首爬去。
看到他如此悍勇,胡树人轻叹一声,为此等硬汉跟错主人而惋惜,同时抬脚将匕首踢到了一边。
收起手枪,胡树人回身看向抱着右手呻吟不已的孟庆坤,老神在在地说道:“看来你杀我灭口的计划泡汤了,孟老板。”
“呸!”
孟庆坤的脸上满是冷汗,听到胡树人的嘲讽,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不屑地说:“胡树人,你少在那自鸣得意!方才要不是那贼子半路杀出,你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忿忿不平道:“该死的贼……该死!若不是他洗劫我家中的钱财,我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孟老板,何必怨天尤人呢?”胡树人摇摇头道,“犯下累累血案的人是你,与燕子李三何干?”
“干系大了!燕子李三将我家中的现金洗劫一空,那可都是我的钱!我的钱!”孟庆坤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没有钱,我怎么进货?怎么给工人发饷?我们一家都得喝西北风!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法子把这亏空补上!”
“你的法子就是谋财害命,以赃补赃么?”胡树人冷声哂道。
“呵,胡先生,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孟庆坤反唇相讥,“您是上海的头面人物,瞧不见我们这些底下人的苦处,这我明白,但您也没必要高高在上地说风凉话。您以为,我从一开始就爱干这种昧良心的勾当?想当年,我举家来上海,做起了药材买卖。生意是不错,可利润却少得可怜。其中原因,我后来才研究明白,不是别的,就因为我货真价实!
“那些同行一个个为何能赚得盆满钵满?因为他们以次充好,赚的是昧良心的钱!我能怎么办?”
“所以,你便做起了同样的勾当?”胡树人反问道。
“是的!为了生计,我只能跟他们一样……”
似乎是由于失血,孟庆坤有些虚弱,他后退几步靠着墙壁,身子缓缓滑落下去,瘫坐在地上。
他的表情平静了许多,喘了几口粗气,才再次开口说道:“尝试了几次,我发现,即便将上好的药材换成劣质、甚至是变质的药材,也不会有人追究。而且,以次充好的利润实在是太高了,我就像是抽了福寿膏似的,一发而不可收拾……
“从此以后,我逐步将大部分药材都替换成劣质货,收益也是水涨船高,不出几年,我那悬针堂便成了全上海最大的几家药铺之一……当然了,我也没昏头到去坑那些有头有脸的大医馆,小老百姓眼拙看不出好坏来,医馆里可个个都是人精,我得罪不起,所以我卖给他们的都是上等货。即便如此,病患也大多不愿花高价去买医馆的方剂,宁愿带着药方来我这抓药。人嘛,不就是图个便宜。如此一来二去,我又大赚了一笔。我的生意越做越黑,也越做越大……直到燕子李三那厮洗劫了我。”
胡树人拿出绳索,将三人的手脚捆住,随后看向孟庆坤说道:“孟老板,现在来说说你犯下的勾当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