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六日清晨,胡树人正在吃早餐,章远扬忽然登门,送来了朱先生和孟大夫的资料。
胡树人接过他递来的纸条一看,上面有包括二人住址在内的各种信息,不禁露出满意的微笑,心下暗赞,章远扬的能耐着实不亚于巡捕房的包打听。
聊了几句,胡树人送章远扬离开,随后动身去拜访那两位与死者付月明有桃色关系的名流。
他驾驶别克车从静安寺路拐到赫德路,旋即转到爱文义路直行,在派克路左拐,又在新闸路右拐,再从温州路转至平桥路,最后在朝阳路一带停了下来。
按照章远扬纸条上的地址,胡树人沿着街道找寻了一番,很快便看到了朱家的门牌。
朱家宅邸是一幢独门独院的二层洋楼,虽不及洋人工程师精心营造的胡公馆,但也十分豪华,在周围一片别墅中颇显气派。
按响栅栏门旁边的门铃,胡树人等了不一会儿,就见一位穿长衫的老者从宅子里走了出来。来到门前,老者打量了胡树人一眼,继而礼貌地问道:“您好,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老者身为朱府的管家,在宅子里待了大半辈子,早已练就了一副好眼力,一看便知胡树人身份不凡,说起话来自然也很恭敬。
“老先生你好。”胡树人微微颔首,对老管家说道,“鄙人胡树人,受巡捕房所托,希望能和你家朱老爷聊上几句。”
“我知道了,胡先生。麻烦您在此稍候,我这就进去通报。”老管家向胡树人点一点头,然后转过身快步向宅子走去。
过了片刻,老管家匆匆地走了回来,可能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他走到门前时已经气喘吁吁。
胡树人见状也不催促,一直等他把气喘匀了,方才开口问道:“老先生,你家老爷怎么说?”
“实在抱歉,胡先生。”
老管家苦笑了一下,委婉地对胡树人说道:“我家老爷说,他这几日心情不好,不想见客。”
“这样啊,”胡树人笑了笑,又对老管家说道,“我并不是要打扰你家老爷的清静,只是有巡捕房的差事在身。烦请老先生通融一下,再去跟朱老爷说说罢。”
“唉,您就别为难我这个手下人了。”老管家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见四下无人,这才低声说道,“胡先生,您是巡捕房的人,今日前来,莫非是为了前天发生在天蟾舞台的惨事?”
胡树人也不说破,点点头道:“不错。”
“不瞒您说,”管家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那天我家老爷亲眼看到付大家跌下来,受了很大的惊吓。这两日是不吃不喝,心神恍惚,半夜还时常做噩梦……精神头实在太差了,真的不方便见客,请您见谅。”
沉吟片刻,胡树人颔一颔首,对老管家说:“好罢,那我便不打扰朱老爷休息了。”
“谢谢您,谢谢您。”老管家连声说道,“最近我们准备找人给老爷瞧瞧,您还是过些日子再来拜访罢。”
胡树人吃了个闭门羹,眼看着老管家回了宅子,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向别克车走去。
之前侦查案件,胡树人身边有雅克和王大力跟着,问讯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如今他是孤家寡人,没有巡捕房的协助,再容易的事都变得麻烦起来。朱老板心情糟糕,他的心绪又何尝明快?
按照白玉兰提到的线索,付月明的另一位情人是悬针堂的孟大夫了,若是他也拒绝回答问题,那案件便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而三天查出端倪的约定更是成了天方夜谭。
坐到车里,胡树人整理了一下心情,随后驾车离开平桥路,开上北京路,一直驶到如意里附近。
离得远远的,胡树人就看到了悬针堂那木质招牌上面的金漆大字。
他把车停到山东路边上,迈步走进悬针堂,从几个排着队等抓药的病患中间挤过去,拦住一位小厮,轻声问道:“请问你家掌柜孟大夫在吗?”
孟大夫全名叫孟庆坤,是悬针堂的掌柜,平日很少出诊,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店里。
听到胡树人问话,小厮赶忙向他抱了抱拳,接着恭敬地问道:“先生您好,请问怎么称呼?”
“鄙人姓胡,胡树人。”
“胡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小厮又问。
“没有。”胡树人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事想找孟大夫谈谈,烦请通报一下。”
“您稍等。”小厮点头说道,转身去了后堂,上到二楼,沿着走廊行到深处,在尽头的木门上轻轻地叩了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