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杉哥那所见所闻的人世烟火(2 / 2)我的今世前生首页

然而好日子不长,她感觉自己的心态变了,越来越感觉到孤独。同学们超热情,她却越来越孤寂,有男孩子的追求就会躲起,变得胆小畏惧。

有时夜半,她常会一个人起来,走到卫生间,她会打开水龙头,反复冲自己的双手。站在窗户那望着外面发呆,总感觉外面有人在召唤,她害怕有一天会突然就跳了出去。

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

她去看了医生,诊断结果是她患了抑郁症,至少是中度。她吃了一个月药,并没有什么改善,反倒看着药特别的厌烦,直到每次倒出来药看看直接丢掉。

她休学了,她天真地以为,或许一次掏空躯体和灵魂的旅行,会让她蜕变成新的自己。于是,她想完成一次人生的旅程,把终点设在了昌山,便一路走来。

她没什么徒步经历,在网上胡乱参考了一些徒步大神分享的经验,就匆匆上路,走到一天还没够着石古的边。

我开车送梅去火车站的路上,我们的话多了起来。

经过这次不远不近的路程,她的心胸真的开阔起来,旅途上的人让她见识了很多想象不到的事。

我说重点还是好人多,比如遇见我。

梅说,她以前对人的认识太狭隘,走了二百公里,她懂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是充满温暖和善良的。

我说,人嘛,有时也不能太执念,比如这次,走到计划的终点并不是目的,在路上找到答案才重要。

梅说,对,每个人都有自己属于自己的精彩,不需要感动别人,只想活出自己。

我并不懂什么抑郁症,好端端的美女,好好活着多好,怎么会和死亡联系到一起。看着她走进候车室的时候,我在后面猛地喊住了她,相互对视了一会,我说:梅,要好好活着。

她看看我,笑了,用力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候车室。

我刚要拉开车门,梅从里面跑了出来,远远地喊住了我,她说忘记问我叫什么了。

我摘下太阳镜,告诉她,我叫阿杉。

听到这,我问杉哥,你有沒有一丁点的想留住她?

杉哥望着我:我不会喜欢这种有心里创伤的女子,会让人感到压抑;我只喜欢像你这种坦荡明亮的女孩,至少可以快乐些。

(4)

坐在酒栈,一壶清酒,几样晕素,我却伸不出筷子,可能是不太喜欢这菜的颜色。而杉哥一口酒一粒花生米就已把他的另一段听来的故事说开。

塔尔寺,一个与红尘无关的地方。

有的人降临凡间就背负着使命,宗喀巴便是如此。在他呱呱落地那一刻,香萨阿切的脐带血滴洒在地,那是作为一个母亲倾尽一生汇成的爱。没人在意那滴血有着怎样的命运,它并没有随风而逝,默默地长出一棵白旃檀树。

儿时的宗喀巴常到这棵白旃檀树下玩耍,树陪伴着他一起长大,成了最忠诚的小伙伴。神奇总是超出常人所料,三年,它已参天,繁茂的树冠长了十万片叶子,每片叶子上都隐藏着一尊狮子吼佛像。

鲁本格慌了,他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他是元朝末年当地军政官员,蒙古族人,在当地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藏族女人香萨阿切是他的妻子,宗喀巴是他们第四个孩子,也是他们最疼爱的一个。

生显异象自有天命,幸得高僧指点,告诉鲁本格,宗喀巴非凡夫,乃是文殊菩萨转世,循入空门为不二之选。鲁本格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岂敢违天命,把3岁的宗喀巴送到夏宗寺受近事戒。

异人自有贵人助力,显然上天已有安排。别的孩子玩泥巴的岁月,小小的宗喀巴已显现出对佛学超人的学识和智慧。夏琼寺的高僧拜访了鲁本格,并送上一些牛羊,请求将宗喀巴送入夏琼寺受沙弥戒学经弘法。

那一年宗喀巴7岁,一入空门再无红尘,转身的瞬间,父亲沉默了,母亲哭了。

宗喀巴在夏琼寺潜心修为9年,对佛学的求知欲愈加强烈,毅然决定远赴拉萨遍访高僧名师。那一年,他16岁。

拉萨,千里之遥,宗喀巴不是唐僧,有白龙马骑,有仨徒弟护驾,纵然一路没有妖魔鬼怪,但青藏高原的恶劣自然环境,此去必将九死一生。

冥冥之中佛主的召唤,还有什么可以阻挡呢?

宗喀巴把阿妈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一滴泪已偷偷埋在她的发间。

走了,三步一回首,他看到了阿妈的泪。他没有哭,没有停,他知道只要一停下来,这一生再也迈不出那一步,修行是寂寞的,而路更孤独,此行,永绝凡心!

姐姐始终躲在那棵白旃檀树背面,她没有勇气看着弟弟远行的背影,至此人佛两相隔。

不回头,大爱在前。

宗喀巴在拉萨,朝拜各派寺院名师学经习法,佛学日益精进,渊博的学识让他名望远播。

香萨阿切思儿心切夜夜无眠,看着酥油灯一点点耗尽,竞生得满头白发,她老了。

细细一算宗喀巴已整整六年未归,鲁本格走了,却没有办法告诉远在千里的儿子,叹一声人生的离散总是让人无能为力。

一天,她听邻居说诺日桑布要去拉萨经商,她剪一束白发包好交给了诺日桑布,请他到拉萨找到宗喀巴传口信:阿妈已经年迈,日夜思儿,心在游走,望儿归来一见。

诺日桑布知道宗喀巴,充满了敬仰,欣然应允。

在拉萨经商期间,他天天打听宗喀巴的消息。有一天顾客说宗喀巴大师游学归来。他带着香萨阿切的那束白发匆匆去见。

宗喀巴双手捧着阿妈的那束白发,沉默良久,整整六年,常念阿妈,尝尽甘苦,诚心求学,而此时自己正处在修佛的关键时刻,这束白发是佛主对自己大彻大悟最诚实的鉴证。

宗喀巴打破了殿堂的寂静,表达了对诺日桑布的感激并请他明天再来有事相托。

(5)

诺日桑布走后,宗喀巴强忍住的热泪终于落下,鼻孔血流不止。阿妈已经忘记他的样子了吧,要让阿妈看到现在的自己,于是他用鼻血、眼泪绘制了一幅自画像。

诺日桑布第二日如约而至。宗喀巴让诺日桑布给阿妈和姐姐带口信回去,他一字一句地传授:儿已接到阿妈的口信和信物,对家乡对亲人无限思念。奈何教法未及,众生无渡,归乡无期。如能在他出生的地方用十万狮子吼佛像和那棵白旃檀树为塔心修建一座佛塔,就能看到他了。另请姐姐全心照顾阿妈。

诺日桑布记下了,宗喀巴又将自画像取出交予他,并一再叮嘱一定要亲手交给阿妈,并又单独传口信给阿妈:亲爱的阿妈,当您见到这副画像,就如同见到您儿子,他就是现在的我,您是否看到我的成长。您把画像挂起,画像会叫您一声阿妈,陪您说上三天三夜的话。

诺日桑布从西藏经商归来,路上几番拿出宗喀巴自画像端详,同时又联想拉萨僧众对宗喀巴的拥戴,如此年青就万众嘱目,越发感觉这幅自画像是极具加持的珍贵圣物,如香萨阿切保管不善,弄破画像,将是整个信众不可估量的损失。

诺日桑布自做主张,花了高价请人临摹了这副自画像。他将临摹的画像交给香萨阿切,将宗喀巴不能返乡和建塔的口信传给宗喀巴的阿妈和姐姐,而关于画像的秘密他却一字未提!

香萨阿切拿到画像抚摸着,泪如雨注,突然画像上面的宗喀巴对着她张起了嘴巴:阿妈!阿妈!阿妈!

香萨阿切听闻画像叫她三声阿妈激动难抑,顿时晕了过去,姐姐更是哭似泪人,那是她最心疼的弟弟,却远在他乡不得相见!

(6)

这幅临摹的画像喊了三声阿妈后再也没有张嘴,并没有陪香萨阿切说上三天三夜。

母亲的伟大永远是不知疲惫的付出。按照宗喀巴的请求建塔,不仅是对儿子的思念,更是对儿子弘扬佛法大德的支持。

第二年,即明朝洪武十二年,香萨阿切四处奔走,终于得到了当地五个部落的支持,在宗喀巴出生的地方以那棵白旃檀树和宗喀巴自画像为心脏用石片砌成一座石塔,取名“莲聚塔”。

睹塔思儿,香萨阿切至死都没有归来。

宗喀巴16岁离开家乡求学至63岁圆寂整整47年,再也没踏回他出生的那片土地。一生都没有看到母亲为他建的那座塔。

聚莲塔从孤单的一座塔直到今天大小建筑共1000多座,终成天下名寺塔尔寺,藏族的高级学府之一。清康熙年间,皇帝御批用黄金1300两、白银一万多两,建成大金瓦殿,将那座塔藏在里面。同时用纯银,黄金,各种珠宝将石片塔装饰成大银塔,照耀着每个修行者的佛心。

塔尔寺,因母爱而生,儿子用大爱回报了母亲。聚莲塔站在那里,沧桑七百年,是思乡的儿子还是盼子的母亲,谁说的清?宗喀巴终成天下之大爱,虽离乡再未见到母亲,却把母爱传遍了这片高原。

曾经的青灯下,那个小喇嘛,在佛前插满檀香,放手浮生一跪蒲团上,只为诵经匆忙。喧闹与轻狂,隔起了红墙,门后的阿娘,快快收起您的泪光,您的儿子染了尘心更易受伤。抚着他额头的师父说去吧,去吧,你的世界里才有天堂。

世事轮回,你童年的样子依旧,儿时的记忆已经灰白,但阿妈的怀抱永远温暖。都说母亲是一尊佛,而我们却只看到了人间烟火。

杉哥说完,喝了一口,接着是沉默……

而我虽说是认真地听了,却没记住多少,自是没多少感慨。

只是想起了老妈,想着下个月一定回去抱抱她。

其实,生而为人。没有哪一个人不是哭着从娘的肚子里出来,然后孤独地走过漫长又煎熬的一生,区别只在于每个人的欲望和他(她)对自己的要求而已。

旅途虽美,可杉哥的故事却听着有些苦难感。

而我能靠着杉哥的手臂坐在这傍水依山的朦胧石桥上,是带着幸福感的,因为心中有爱,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