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曾经见过一个男人。 　　没有过多的交谈，甚至片刻的凝视，却让她魂牵梦绕了四年。 　　　　如品尝岁月馈赠的醇酒，浓香绵长，回味无穷。 　　　　她记得他的模样，记得他的名字，却不知道他是谁。　　　　文/丐哥哥　　晋江文学城　　　　chapter 01　　　　叶昭拖着行李箱从客运车上下来的第一眼，就被眼前这个小镇的落后给惊了一下。　　　　新旧不一的建筑物看上去杂乱无章，不用刻意去看就能吸去注意力的是个别阳台上晾着的那些穿变了形的内衣裤……狭窄的街巷里则到处都堆积着白色垃圾和厚厚的泥土尘埃。　　　　街上来往行人虽然屈指可数，但气氛却并不安静，因为对面那家写着“丧葬一条龙”招牌的店铺正播放着声音大到足以承包三条街热闹的大悲咒。　　　　叶昭：“……”　　叶昭感叹了一番这十足的生活气息，随后就收回视线，准备拿手机看看之前做好的出行便签。　　　　然而，就在她视线转动的某个瞬间，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周遭所有无关紧要的声色在那一刻尽皆消失，只剩下视线陡然所及之处那个半垂着头，拿着手机在打电话的男人。　　　　把手机放在耳边的时候，他无意识地抬脚轻轻踢着地面上的石子，神情淡然，姿态随意。　　只是，左边的眉毛被一道半毫米宽的疤痕隔开，给他添了几分凶相，也多了几分生人勿进的煞气。　　　　许是电话没人接听，他很快拿下手机，略略皱眉之后开始在屏幕上点点点……下午的阳光洒落在他挺拔矫健的身上，竟有几分回忆里的巍峨之姿。　　　　叶昭忽然就想起了一些从来没有去刻意铭记但始终都忘不了的瞬间。　　　　无法宣之于口的回忆是个可怕的东西。　　不知所名却来势汹汹的感情更是。　　而叶昭，就因为这个男人而被这两种可怕折磨了四年。　　　　尽管在此之前，她和这个男人的交流仅限于一句“谢谢”和“没关系”，可这并不妨碍她揣着回忆甘之如饴，以及在此时此刻去圆满曾经的幻想：如果有机会再见，她肯定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　　　　叶昭在回忆和心绪的搅动之下踟蹰了半分钟，随后就毫不犹豫地拖着行李箱小跑过去。　　　　然而男人只是专注地看手机，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叶昭挑挑眉，索性伸手去他眼前晃了晃：“聂延，是你吗？”　　真是明知故问……叶昭又继续问：“你知道大余山怎么去吗？”　　　　聂延的态度很随性。　　　　随性到对叶昭的靠近完全没有在意，面对叶昭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和之后的提问也只是抬抬眼皮之后就重新落回手机屏幕，说道：“是我。大余山不通路，只能去小余山，着急上山的话可以上我的车，等会儿就走。”　　　　声音低沉绵哑，依旧和四年前一样令她惊艳。　　　　不过，四年前叶昭只觉得他的声音像嶙峋的山石，字正腔圆却带着浑然天成的沧桑。　　而如今再听，山石依旧是山石，只是多了几许被风沙抚平棱角的祥和。　　　　叶昭眨眨眼，又笑着问：“那你知不知道大余山怎么走？”　　　　她单手撑着行李杆，说话时还抬眼往上看，落在聂延身上的视线丝毫不掩饰欣赏。　　　　作为一个靠画笔为生的人，叶昭对人体的线条有着足够的了解，而眼前这个男人的骨骼和肌肉线条完全能带给她足够的惊艳和预想不到的灵感。　　　　或许这是个经常锻炼的人。　　而且不是简单的体能锻炼和健身房里那些针对性较强的常规锻炼。　　　　他带给叶昭的感觉就是全身骨骼与肌肉，力量与美的完美结合。　　　　不过，比较有意思的是，四年前他是穿着西装领带皮鞋，言行举止成熟稳重，一丝不苟。　　而现在的他则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休闲裤，脚上踩着人字拖，胳膊上还有几个大概是被蚊子叮咬出来的疙瘩……随意得仿佛能和余镇这个小镇融为一体，却又因独特的个人气质而显得鹤立鸡群。　　　　聂延没怎么在意叶昭赤果果的注视，只是一边编辑短信一边说道：“这季节正是蛇虫鼠蚁热闹的时候，大余山不是旅游区，里面没有保护站，你确定要去？”　　　　叶昭点头笑道：“去啊，我来这地方就是为了去大余山……哎，对了，你知道大余山里面的思慕崖吗？我是要去那儿。”　　　　听见这话的聂延忽然抬头，墨黑的瞳孔焦距在叶昭的脸上定格了一秒，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片刻后，他问：“你怎么知道思慕崖的？去那儿做什么？”　　　　“网上看到的。”叶昭说着就比了个拍照的姿势，说道：“我去取景。”　　　　聂延看了看她的动作，挑眉，似乎有了点儿兴趣:“摄影师？”　　叶昭摇头：“画画的。”　　聂延的兴趣略略淡去，却又问了句：“技术怎么样？”　　　　技术？　　什么技术？　　　　叶昭目光灼灼：“你指哪方面？”　　“我不太知道这个行业的术语……”聂延蹙蹙眉，想了想，问道：“……基本功扎实吗？”　　叶昭发现自己想多了，她咳了一声，笑道：“近二十年的画龄，画种涉猎较广，但现在是专职从事漫画创作……这样的基本功应该过关吧。”　　　　“二十年啊……”　　聂延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完叶昭的话，只是神色恍惚着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之后，他看向叶昭的视线就多了几许探究，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思慕崖，不过最近没空，下月初可以带你去，但有个条件。”　　　　叶昭一愣。　　这进展似乎有些神速。　　　　她顿了顿，问：“什么条件？”　　聂延不答反问：“你准备在这边呆多久？”　　叶昭想了想自己的安排，说道：“最多二十天。”　　“那就行。”聂延轻笑道，“我想请你当回老师，这条件可以么？”　　　　二十天的老师？　　叶昭茫然：“这是什么操作？”　　　　“小余山边上有所学校，只有几十个学生……”　　聂延没再管他那条编辑到一半的短信，将手机锁屏丢进裤兜儿之后就专注地看着叶昭，继续道，“你帮着找找有这个兴趣的学生，随便看看就行，嗯……算你一个月的薪资。”　　　　聂延态度的转变让叶昭心中微动，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方式挖她。　　　　叶昭忍不住好奇：“那……冒昧问一句，贵校准备给我多少薪资？”　　聂延：“三百。”　　叶昭：“……”　　　　这可真是好一笔巨款！　　　　叶昭不可置信：“我随便一笔商稿就是几千上万甚至更多，你二十天就给我算三百？”　　聂延显然见过大世面，完全不被叶昭话里的金钱所影响，反而一脸深沉，道：“为国家栋梁服务是高雅之事，谈钱就俗了。”　　　　去你个皮皮虾的国家栋梁。　　叶昭面无表情：“抱歉，我一直都是个沉迷金钱无法自拔的俗人。”　　　　聂延静默一瞬，然后掏出钱包，打开后送到叶昭面前，同时用另一只手往钱包里示意了下。　　叶昭从他这个无声动作里看出了四个字——兄嘚，你看！　　　　于是叶昭偏头去看。　　钱包里毛毛钱块块钱塞得满满，然而除了三张百元大钞，剩下的就没有哪怕一张是超过十元面值的，不算身份证，里面唯一值钱的大概是那张断成两半的工商银行卡。　　叶昭：“……”　　　　没记的错的话，你跟周鼎应该是大学同学，也算是名校毕业生了。　　但是，被摧残成现在这样，你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叶昭一脸复杂，险些忍不住拿出自己的钱包递过去，并附赠一句：拿去花，随便花，不花完别来见我！　　　　而聂延观察着叶昭的神色，却是闷笑一声，收回钱包后笑着补充：“免费给你导游啊，大余山没有人比我更熟。”　　　　叶昭眉毛一挑，暗道：这还差不多。　　不过她看了看聂延脸上那气定神闲，一点都不像没钱人的笑容片刻后，就决定再给自己争取点儿实际性利益：“就这？没别的服务了？”　　　　聂延神色一顿，随后目光深邃地盯着叶昭，轻声问：“……服务？”　　叶昭‘咳’了一声，解释：“吃住之类的……”　　聂延恍然大悟，随后说道：“吃住全包，另外拒撩不约，其他随意。”　　叶昭：“……”　　　　“现在有颜值的人说话都跟你这么自信吗……”叶昭一脸复杂……随后将他上下打量片刻，继续笑道，“不过你这信得过么？”　　“正人君子。”聂延勾唇，无意识地挺挺胸膛，笑道：“假一赔十。”　　　　还假一赔十，真不谦虚。　　叶昭瘪瘪嘴。　　聂延是什么样的人她倒是不清楚，但她还真就信得过。　　　　想着自己来这边也没什么具体的计划，叶昭索性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不过那三百块就算了，你把生活给我开好点儿就行。”　　“没问题。”　　“不过我没有跟学生打过太多交道，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得多包涵。”　　　　聂延勾了勾唇，笑道：“放心，被气死的肯定不是学生。”　　　　这么嚣张？　　叶昭扯扯嘴角，四下环顾片刻，就问：“什么时候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