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封耀侧面的是秋玉良!她的面色惨白,目光呆滞,哪有当年一丝灵动的神采? 又是一声低吼,封耀的另一侧出现的则是秋锦旭。 笛声还在响着,封耀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似水。。。”他扭头望去,他最在乎的秋似水正在木讷地望着他。 “你们。。。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在这里?”封耀的问话冲口而出后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这里已被他封了结界,任何魂灵都出不去。死去的当然还在这里,包括他的三位夫人。 没等封耀反应过来,秋玉良第一个扑了上来。十根手指如利爪般抓向他的前胸。 一侧的秋锦旭却低吼一声撞向了他的腰间。 而秋似水则晃动着长发咬向他的后颈。 这三人原本都是妖身,但在与封耀相处的日子里,妖气已被封耀尽数吸收。所以死后已不再是本身,而是变为了鬼魂。 封耀何曾想到会遇到如此的场面?曾经的爱侣此时却变成了他人控制的利器。而攻击的对象竟是他自己。 他足尖一点离地而起,腾在半空中挥起一掌,掌中黑气隐隐。这是可以打碎元神的一掌,但他却打不下去。 望着曾经和自己缱绻共眠的三位夫人,他第一次有了痛彻心扉的感觉,眼中已泪光模糊。 此时,楚痕发现脚下已可以挪动了。应是封耀的妖术在他恍惚间已解去。 “快跑!”楚痕偷空高喊一声。 秋灵和云望天一愣,立刻向门外跑去。 “休想!”封耀一掌打向院门,一道黑气萦绕的屏障立刻出现在他们面前。 秋玉良三人却不依不饶地依旧向封耀发起着攻击。 “都是你!”封耀一边抵挡着三位夫人疯狂地进攻,一边厉声对楚痕吼道。 楚痕没空理他,此时逃是逃不出去了。只能先保住性命再说。 封耀挥手挡开秋锦旭打来的一抓,怒不可遏地向楚痕拍出一掌。掌中黑气凝结,带着无尽的怨恨和戾气。 秋灵“啊!”地惊叫一声,甩起鞭子打向封耀的手腕。若是寻常妖物,这一鞭应是极有威慑力的,可封耀是千年的蟾妖,丝毫不惧。 云望天着急地挥起剑气,“初雨”剑光大绽,他还从没有使出过百分之百的灵气挥出一剑。而这一剑却是。 此时,楚痕轻启笛声,曲调尖锐高亢。仿佛一根绳子套在了封耀的脖子上。 封耀拍向楚痕的一掌在就要打到他的时候忽然停住了。黑气在楚痕的眼前弥漫着,几乎将他包裹起来。 封耀的眼前竟然出现了恐怖的一幕:一团人形的黑影在昏暗的月光下站在他的面前。四周寂静无声,但封耀却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在狂跳。 他很害怕。虽然那团黑影只是一具人形,但却似乎在盯着他看。 恐惧,往往不在于你看到了什么,而在于你想到了什么。 那团黑影突然散开,瞬间消失在封耀的面前。就在封耀刚想喘口气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背上一凉,一阵剜心般的疼痛在他的身体里蔓延开来。 他倒下了,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因为他根本就看不到出手的那团黑影。 那就是妖王。传说中的妖界至尊! 封耀蜷起身子痛苦地在地上扭动着,秋灵则惊愕地看着他。这个前一刻还不可一世的妖,此时却惊恐地像只待宰的羔羊。 楚痕紧张的握着“幽声”,冷汗不由自主地顺着后背淌了下来。这是他冒险使出的一招,就是刚刚学会的《摄魂》。 “好机会!”云望天眉峰一挑,扬起手中的“初雨”用力向地上的封耀刺去! 与此同时,三具尸鬼也张牙舞爪地扑向封耀。 剑,刺中了;但却只是一张皮,一张没有任何灵魂存在的蟾皮。 楚痕呆住了,笛声也断了。这是怎么回事?摄的魂呢? 突然,头顶上传来一声闷雷似的炸响。封耀立在半空中! 一张死皮似的脸泛着绿光,脸上尽是细小的疙瘩。浑身散发着可怕的黑气,两只眼却已变得血红,尤其是那两只眼珠,像要吃人似的冒着红光。 “你们以为恐惧可以打败我?我是谁?是千年修为的妖君!早就修出了□□,青山瀑的姚道人、莽山峡水底的冰蟾、眼前倒在地上的蟾皮都是!可笑的人类!卑贱而懦弱。有的只是异想天开和不择手段。我要让你们为自己无耻的行为付出代价!至于你。。。” 他看着秋灵,一指还在咆哮怒吼的三位夫人缓缓说道:“我是真心待你,甚至超过了她们!你会明白我的!” “但你。。。”封耀看着楚痕,眼中已是无尽的愤怒。 “你必须死!”话音刚落,一只黑手从黑气中突然伸向楚痕。 “慢着!”秋灵一声怒喝,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挡住了楚痕。 她微微昂起头,凛然说道:“放了他们。否则,我就死在这里,让你什么都得不到!” 封耀一震,那只黑手迟疑地停在半空。 他想了想问:“我若听你的,你会答应我吗?” “会。”秋灵咬着牙颤声回道,眼中已是泪光点点。 封耀冲着云望天一挥手,“你!滚!”随即又指着楚痕道:“他,留下!” “你要怎样?”秋灵逼问着。 封耀冷漠地说:“辱我妻者必诛之!” “你!”秋灵气得浑身发抖。 楚痕却笑着走到秋灵的前面,他不习惯被人保护,况且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他对云望天说道:“走得一个是一个。你这云宗的大弟子身份是何等的尊贵,可比我值钱多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充满笑意,却还隐含着另一层意思。 云望天想了想,明白了。楚痕这是要他出去找云宗帮忙。 他微微点了点头,收起“初雨”,无言地走出门去。 “你!”封耀一指楚痕,“把我的三位夫人送回去!” 楚痕无奈地吹起笛子,三具尸鬼终于静静地走向自己的坟堆。 “磕头谢罪!”封耀继续命令着。 楚痕蹲在坟前,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 他心道:“迫不得已叨扰了人家,拜拜也没什么。幸亏只有三个,要是我招来个百八十人,一一拜起来那可受不了。” “跪下!”封耀厉声道。 楚痕没动。还是蹲着。 “我让你跪下!”封耀的声音尖利起来,半空中隐隐地发出闷响。 他怒了。 楚痕像没听见似的,依旧没动。 封耀手掌一挥,一股黑气似利剑一样斩向楚痕的双腿。 楚痕跪下了,他的膝盖上流着血。 封耀得意地狞笑起来,但他的笑声还没发出来,就见楚痕挣扎着站了起来。 秋灵冲过去扶住楚痕,眼中满是关切之意。 一股更大的黑气又打在楚痕的腿上,只听见“啪”的一声,他的腿断了,又跪在了坟前。 楚痕疼得“哼“了一声,随即一下子趴在了坟上。他的手指用力地抓着坟上的土,滴滴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焚心般的痛楚! 但当他转过头来看着封耀时,脸上却展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 “爷我跪天跪地跪父母,此外不跪任何人!有种的你就弄死我,想让我跪?没门!” 秋灵想道,此时只有她以死相逼才能救得了楚痕。随即转过头来怒视着封耀道:“他若死,我必不活!” 这句话惊得封耀和楚痕都是一愣。 封耀无奈地望着楚痕,这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人竟然被秋灵如此地护着。他忽然间感到头痛欲裂,不仅是因为现在的愤怒,还因为方才的□□让他妖元大损。 封耀双掌托起一片黑气将楚痕和秋灵包围起来。 “走!”他怒斥一声,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庭院里只剩下竹林被风吹过发出的响声,似呜咽,似叹息。 。。。。。。 楚痕疼得睁开了眼,双腿在不住地颤抖着。他望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记得方才被黑气包围后自己就失去了知觉,不知秋灵怎样了? 想起秋灵说得那句“他若死,我必不活!”,楚痕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动,仿佛凛冽寒风中的一壶温酒,暖人,暖心。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墙上有一个小小的铁窗,一扇铁门紧闭着,屋里除了尿桶和一盏烛灯外什么都没有。而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上。 这是一间牢房。 透过铁窗,阳光洒了进来,却照不到他的身上。 就在这时,门外不远处一个声音在怒吼着:“他的伤一日不好,你就休想和我说话!” 是秋灵的声音。 楚痕笑了笑,她没事就好。不知那蟾妖听着秋灵的这番话得气成什么样子了?有恃无恐的女子最好别招惹。 “但是蟾妖若是对秋灵用强怎么办?”楚痕的心忽然紧张起来。但转念一想,既然没有发生,一定是有原因的,且静观其变吧。 这样想着,他竟觉得饿了,忍不住大叫道:“饿死人啦!我要吃饭!”喊的声音太大,牵扯着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 连喊了几遍没人搭理,他索性学着狼的叫声嚎了起来。 牢外传来一声喝斥,是封耀的声音。 “你这么磨蹭怎么做的了我羡情谷的下人?”接着就听到一声女子的惨叫。 ”快去干活儿!小心我灭了你的魂!”封耀嚣张的话语听在楚痕的耳里是那样的不舒服。他邹起眉头,兀自大声地学着狼叫。 过了一阵,牢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没有上锁,但门上却有封耀下的禁术。 牢房里的光线一下子亮了起来,楚痕望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端着一个木盘蹒跚地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衫,显得是那样的恬静。从昏暗的牢房里往外看去,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朦朦胧胧的,竟像带着一圈光环。 楚痕不叫了。面对着这样一个可人的小姑娘再学狼叫很不合时宜。 女子走到楚痕的跟前,慢慢将木盘放到地上。木盘里只有一碗草,还有一盘活虫子。 那女子脸上挂着泪痕,弯下腰时显得非常吃力,看起来刚刚被打伤过。 “刚才在牢外听到的那一声惨叫应该就是这女子发出来的。封耀打了她?”楚痕这样想着望向木盘。 “这是。。。饭?”楚痕惊讶地咽了口吐沫问道。 “是。”女子的声音很小,小得楚痕不得不竖起耳朵来听。 “唉!”楚痕叹了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桃儿。”女子低垂着双眼回道。 “你是妖?” “是。”桃儿的声音细的估计蚊子听了都得抓狂。 楚痕笑眯眯地说:“让我来猜猜你是什么妖?” 他略略想了一下说:“猴妖?” 桃儿摇了摇头,忍不住问:“为什么是猴妖?” “因为猴子爱吃桃子嘛。笨!”楚痕顽皮地调侃着。 接着他又皱着眉想了想说:“我猜你一定是鼠妖!” 桃儿依旧摇了摇头,不解地问:“为什么是鼠妖?”看来十几岁模样的小妖和人一样也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楚痕突然学了一声狼叫,吓得桃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哈哈,因为你胆子小啊!” 看着楚痕手舞足蹈的乐着,桃儿慢慢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说道:“我是树妖。” “哦。”楚痕索然无味地回了一句。他本想再逗逗这个小娘子,看来这个话题被人家给打住了。 “你。。。没有瞧不起我吗?”桃儿仰起脸来天真地问。 “为什么要瞧不起你?”楚痕瞪大了眼睛诧异地问。 “因为我是妖。”桃儿的声音又低了下去,眼睛盯着地面摆弄着衣角。 楚痕收起了笑容,“在我的心里,善良的妖就是人;而作恶的人就是妖。” 桃儿忽然抬起头来,眼中似乎泪光隐隐。 “可是在我们村里,大家都嫌弃我,害怕我。还有不少人见了我就拿石头打我。可我确实没做过坏事啊!”桃儿的声音哽咽起来。 楚痕沉默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他笑着对桃儿说:“你没办法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但你可以改变你自己啊。你是妖又怎么了?不害人,过好自己的日子,我看比做人强!” 桃儿的眼睛一亮,从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就算是在这里,妖君也从没正眼瞧过她们这些小妖,非打即骂。在妖君看来,她们这些小妖的魂命就如这谷中的荒草一般,他随时都能连根拔起。而现在,牢里的这个囚犯却拿她当人看。能够被人看得起,是她梦寐以求的。 桃儿叹了一口气,看着楚痕血肉模糊的双腿,禁不住问道:“你不疼么?” “当然疼啊!忍着呗。”楚痕满不在乎地笑道。 “桃儿!出来干活了!”外面传来催促的声音。 “哎!”桃儿应了一句,对楚痕说:“妖君说了,你想吃肉有虫子;你想吃素有草。这叫荤素搭配。” 楚痕冷笑着,“他还真替我想得周全。” 桃儿瞥了一眼楚痕的双腿,转身向门外走去。 阳光中,她的步履似乎轻盈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