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深,我偷偷的又游出了病房,在整个住院楼转了几圈。我要在这里守着我的身体,还不知得守到什么时候,先熟悉一下地形。 天快亮时,我重新钻回到床底下。 我缠身的这条床横棱很靠近床板,所以即使有人看床下,除非他深弯腰看整个床下,否则是不会发现我的。 谁会想到在病人的头下方,会有一条蛇藏在那里!这里让人想不到,这里也最安全,我要在这里开始我医院的潜伏生活。 新的一天开始了,病房里开始有了动静。 打扫卫生的、护士巡护的、医生查房的。老爸来了,给老妈带来了早餐,老爸老妈的话都不多,我听得出他们的心情都不好。 老爸接替老妈守着我,老妈回那个小旅店休息。另外两张床的病人好像病都不重,一位今天就出院。 我在床下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满脑子想的都是早晨医生查房时说的话: “陈小雪的情况还是没啥变化,你们做父母的也得早做决定,要么做手术,把脑中的那个血块取出,虽然手术的风险很大,但有它压着中枢神经,即使人醒了,以后也会有很大问题;要么就只能保守治疗,像这样维持。可看她现在这样,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老爸老妈只说想做手术,但接着就欲言又止地默然了,医生似乎很理解,叹着气走了! 我知道老爸老妈为什么欲言又止,也知道医生为什么叹气。钱哪!开颅这样的大手术,手术费绝不会少! 我心情沉郁地缠在那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天已经快黑了,我听着外面的动静:老妈又来跟老爸“换班”;那两位病人中要出院的那位已经走了,又来了一位新病人……。 深夜,待所有人都睡了,我又爬了出来。 看着坐趴在床边的老妈,我又是一阵心疼!老妈的头发白了好多! 围着自己又转了两圈,还是想不出灵魂回归的方法。 也许触个电电我一下,或是被雷劈一下,我的灵魂就能转移回去?电影电视或是小说里,奇迹不经常是这样发生的吗? 我看了看床头墙上的电源插座,那里连着那台与我相连的机器。 若是就这么把尾巴伸过去触电门……?我想象了一下,浑身不禁打了个哆嗦!感觉不靠谱,那等于是让我自杀! 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蛇身,这是角角的身体,角角的灵魂还在,我只是寄居,没有权利伤害它的身体。 我又看了看窗外,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夜空中,现在已是深秋,不是雷雨季节。想遭雷劈还真不容易! 何况若真是遭了雷劈,外一有个意外伤害到角角怎么办? “唉!”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出去找点吃的吧! 我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了。 找到了医院的餐厅,在后厨划拉了一圈,算是把肚子填饱了。 也想过回腾华园,可我不想错过任何能够灵魂转移回去的机会。 我想守着我的身体,离自己近些,心安。 第二天,我继续蛰伏在床下。 上午,有人来看我了,我有些激动地听着他们谈话,因为来人我很熟。 “大年,小雪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熟悉的声音带着担忧,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林叔,他是我们保护站的站长,也是我男朋友的父亲。 “还那样。不好也不坏。”老爸的语气有些敷衍。我有些奇怪,老爸和林叔是几十年的老朋友,就算是老爸心情不好,也不能明显显出不待见对方的态度哇! 林叔并没在意,他继续安慰着老爸:“大年,你们也别太着急了,这也不是着急上火的事儿。小雪现在这个样子,你们再急出个好歹,小雪怎么办?为了小雪,你们也得好好的!” “嗯,我知道!我家小雪会好的,一定会好的!”老爸说着,语气却明显疏离和不耐烦。然后,他就不吱声了 ,把林叔凉在了那里,病房静了下来。 我更奇怪了,老爸这是怎么了?竟然对林叔如此冷淡? 林叔似乎也感觉到了老爸的态度,他叹了口气继续道: “大年,知道你们现在最缺钱,这一万块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收着吧!能帮上一点是一点!”林叔说这话的同时,我听到“悉悉索索”拿东西的声音,应该是林叔在往外拿钱。 我实在忍不住好奇,慢慢地把头从床角探出一点,看到林叔正在往老爸手里塞东西! 可老爸却一甩手,躲开了那一沓钱! “不用了。现在小雪不住重症病房了,用不上那么多钱了!”老爸的语气依旧冷硬。 这是怎么了?老爸不是不懂人□□理的人啊!何况林叔既是老爸多年老友,又是未来的亲家。 林叔没有因老爸的态度恼怒,继续执着地给老爸塞钱:“你们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你们两个老的也别太苦自己,你们……。” 这林叔也挺奇怪,依他平时跟老爸的相处模式,老爸这么对他说话他早给怼回去了,哪能像今天,竟然还这么好声好气地接话! “真的不用了!”老爸可能也有点被老友的执着弄得过意不去了,他的语气缓和了些: “老林,已经这样了,这就是缘分的事,没有谁欠谁的!”。 欸?我听着不对劲,这里边有事呀!难道这几个月还发生了什么? “小雪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和明辉他妈都把她当做亲闺女,看着她这样,我们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明辉他又……!唉!这点钱你一定得拿着!”林叔的语气带着歉疚,又把钱往老爸怀里塞。 我的心“咯噔!”一下,是明辉有事?我把头又稍微向前探了探。 老爸仍旧没接钱:“老林,这钱你还是拿回去吧!明辉要结婚,你们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你们……。” 我脑子“嗡!”的一下炸了! 老爸后面又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听到,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明辉要结婚!明辉要结婚! 明辉?!林明辉!我的“竹马”!我的男朋友!他要结婚了! 我的男朋友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一整天,我都处在懵懵的状态,缩在床下,好像与外部世界的一切都隔绝了! 我出事不到一年,他就要结婚了! 可我等他留学回来结婚,等了三年! 林明辉?那个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总是一脸温和笑容的文雅青年?我有些不敢确信。 直到傍晚,老妈来接老爸的“班”,老爸跟老妈说起了白天的事,我才确定是真的! 老妈没等老爸说完,就愤愤地打断了他:“这人真是没法看!这小子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读了那么多书,又是什么“海归”,什么博士后! 这人的品性真不是能用读多少书来衡量的!哪怕你装装样子,等个一年两年再找人,也不枉咱家小雪等他这三年!没结婚,咱们还能赖上他不成?就是他有心,咱们这做老人的也不能让自家闺女拖累人家呀! 隔壁她三婶打电话跟我说,她看到那个女的了。说是挺漂亮,和林明辉一起留学的。 哼!已经看出显怀了!至少也得有三、四个月了!那不是他们还没回国,在国外就混到起了?那时小雪出事没几个月。 唉!我这傻闺女呀!就是一根筋的脑袋!当初她也有机会出国的,要是也出去了,也不会让别的女人钻了空子!”。 “你瞎说个啥?他要是心里没有小雪,小雪就是跟在他身边也没用。这样也好,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知道他是什么人有屁用!”老妈气得爆起了粗口:“咱小雪为等他耽误的那几年怎么算?都二十八了!现在又弄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老妈说着,声音呜咽了起来。 “哎!又来了!能怎么办?各过各的日子呗!人家不要咱闺女又没犯法! 我告诉你,咱闺女一定能好好的醒过来!我就不信了!我陈大年的闺女,就这么不受老天爷待见?”老爸咬着牙狠狠地说。 “你陈大年有什么了不起?都是你,一天就知道满大山的跑。把个好好的闺女带的,从小到大也就喜欢满大山的跑! 人家小姑娘都喜欢的买衣服呀、化妆打扮哪、逛街呀什么的,可咱家小雪,一天天就对山里的这些飞禽走兽、花鸟鱼虫感兴趣! 年纪又这么大了,本来嫁人就不好嫁,现在又……!” 我蜷缩在床下听着老爸老妈的话,从这一天的懵懵状态渐渐清醒过来,不禁咬了咬牙!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我陈小雪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既然是不属于自己的,那么就放下!即使心会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