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沛昨晚上与江父说要去镇上找份短工干,所以一大早江春枝来给他做饭,江沛揽下烧火的活。 吃过早饭,江沛挑着一担柴去村口等牛车,因为柴禾有点重,这次只能坐别人家的牛车去,坐一次给一文钱,想着柴禾占地方,等会直接给两文好了。 这柴是他趁着零碎的时间与村上的汉子在村头杨树林里伐的,想担到镇上换几个铜板,没想到还没卖出去呢,先去了俩。 “二牛去卖柴啊?等人坐上去后,再把柴放上面吧。” “好的,张叔,我的柴占地方,算两个人的钱吧,”江沛见张叔望着柴禾时眼睛停留一下,连忙把柴也算一个人的钱的话说出,果然张叔笑眯眯的客套道 “那怎么好意思呢,邻里之间不用这么见外,你先找个地方放下,免得一会被其它人的东西挤的没处放。” 江沛起来的早,他来到村口时还没人,村里有牛的农户比较少,但每天去镇上的人不少。 除了种田大家都想搞个副业做,为家里添个油盐钱,所以那些有牛的人家会专门赶牛车,拉去镇上赶集的人,也算是个营生。 “谢谢你啊,二叔!” 没过多久,村里要去镇上赶集的人陆陆续续的到来,有卖鸡蛋的、还有织布换钱的、家里菘菜萝卜吃不完用背篓装着拿到镇上去卖的。 腊月去镇上的人较平时要多点,江沛看着人多,带的东西也多,一辆牛车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人,目前没有第二辆牛车过来,于是提出他把柴放车上,自己下来步行。 张叔见人多生意好,满面笑容的说行,还说只算他一个人的钱,另外两个男的见他如此,也不好意思与女人们挤,效仿他把东西搁在车上,自己下来走。 车上的女人见他们如此,嘻嘻哈哈的乱作一团,见江沛穿着整洁干净,很有礼貌,和村里五大三粗的汉子不一样。 她们突然想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江沛变得爱干净起来,人也有礼貌,每次碰到他,见人不笑不打招呼,整个人显得更加俊朗有味道,果然是要娶媳妇的人懂事成熟了。 洛水镇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寒冬腊月,做小吃的铺上飘着白蒙蒙的水雾,为寒冷的早晨增添一丝暖意。卖柴不是在镇上的大街上卖,而是在商铺后面居民区的巷道里吆喝,像卖货郎一样。 江沛担着柴禾,在各个路口观察了一会,向镇上中等人家居住的巷道走去,他想着富人区一般使用木炭,穷人要么自己砍柴烧,要么与你死砍价。他到巷道后没往里走太远,就在通往其它商业街道的路口站着吆喝。 “小哥,柴怎么卖的?”一个衣着整洁的中年男子走向江沛问道。 “七文钱,我这柴担回去就能烧火做饭,晒了大半个月的,不信我给您折一下。”江沛没想到才喊两嗓子就有人来问,特别高兴,十分用心的为客户介绍。 “行,行!跟我走吧,我家就在前面。”中年男子挥挥手好像有急事的样子。 “哎,好!” 江沛担起柴禾就走,他现在没有了原先干力气活的排斥感,原主身高体壮,所以干这些体力活,渐渐顺手起来。中年男子不动声色打量他一眼问道 “小哥,有没有做短工的打算?我东家现在正缺人手,还有不到一个月要过年了不是,府城县城的粮店粮食存储不够,要转运些粮食过去,招一些扛包的短工,一天七十文,比你这卖柴可强多了。” 中年男子见他身材壮硕,人看着也比较机灵,想起阳少爷交代的事情急,现在人手还不够,于是便问他有没有意愿。 “一天七十文?包吃住吗?”江沛差点想问有没有五险一金,他现在缺钱缺的厉害,只要能挣钱,扛包也没关系。 “是的小哥,直接去庄子里,肯定是要包吃住的!”中年男子生怕他不去似的,接着颇带有诱惑说 “小哥放心,东家人好,只要你们活干的漂亮,顿顿有荤腥也是有可能的。” “可我出来的急,不住在镇上,没带行李,家人还不知道我要出来做工,能不能回去告知一下再过来?” 江沛猛然想起,他一直念叨着找工作干,没想到忘带行李,怪不得临走时,老是感觉忘带什么东西呢,这不像后世,谈妥后打个的士就能到住所收拾东西。 “这个嘛,只要你一个时辰内能赶到官道与前大街的交叉口就可以……” 中年男子有点犹豫,他是刚巧碰上江沛的,觉的他符合条件,目前又急需人手,所以才问他的意向。 但是他需要的是随时能跟着他走的短工,等会他到镇上把人招够就要离开,不过看他真心实意的想做这份工作,因此给了他一个时间限定,那时他也应该能把人招的差不多。 江沛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毕竟一天七十文钱对于他来说是个可观的数字,于是不再犹豫,语气肯定的说 “行,放心我一定赶到!” 中年男子点点头,等江沛和他把柴送到家后,急匆匆的离开,江沛计划先 去找村上的人,让他们帮忙告知江父李氏,自己找份短工,要外出几天。再去找江三牛借他一床被子用,要不然腊月的天,没有被子盖晚上冻病了,自己挣的那点钱还不够看病抓药的。 由于柴卖的快,时间还早,因此他在小摊街找到村里卖鸡蛋的两位嫂子,与她们说清楚后,又急匆匆的赶往云客来。 江三牛与他师父住在一处,在镇上的一个小院子里,师父平时对他不错,因此江沛找到他后,三牛与掌柜打声招呼带他去住处拿被子。 他见江沛没带衣服,给了他自己的一套中衣和一条内裤,又塞给他两个饼子。江沛把中衣拿走内裤没要,开玩笑,他宁肯不穿内裤,也不会穿他穿过的,他要郑重声明一下他不是怀疑三牛有什么传染病,这只是个人习惯问题。 与子同袍,与子同裳,可没说与子同内裤啊,江沛背着包裹便向中年男子说的地方跑去,等他到后,看到已经有好些背着行李的人,都是些像他一样身体健壮的汉子,在大街上很引人注目。 看来他们是经常做短工的,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一个个的带着行李,时刻准备着被雇主相中,好即时出发。只是江沛不知道的是,农闲时节镇上经常有些穷人背着行李等待雇主的挑选。 “小子够快的,不错!” 中年男子本以为江沛没那么快赶过来的,人手已差不多够了,正打算走人,不由心中暗自点头,是个干活利落的。 又看着他衣服整齐干净,脸上没有胡子拉碴的,俊朗的脸上带着笑,看着比这些人顺眼很多,于是用手指着他,对那些短工说 “这些天里,他就是你们这些人的临时工头,我如果不在时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向他反应。他也会像你们传达我的各种安排。小子,怎么称呼?” 江沛突然被他指派为临时工头,有种中大奖的感觉,他觉得工头应该是像现代社会的包工头一样吧?高兴过后回过神来,连忙对中年男子说 “江沛”江沛不想报小名,觉得很俗气,终于有机会让别人喊自己的大名了。 “你们以后就喊我祥哥,咱们走吧,庄子离这有些远。”叫祥哥的中年男子点点头,便带着他们离开洛水镇,向江沛不知道的地方走去。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江沛觉得已经出了洛水镇,不在洛水镇的行政管辖区了。 庄子四周都是田野,地势较高,远远望去就是一村庄,只不过庄子外面不是防护林,而是围着厚厚的围墙。江沛从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处地方,估计是哪个大乡绅建的吧。 祥哥与守门人看着很熟,见到他们便把厚重的木门打开,让他们进去。庄子里,道路十分宽阔,都是用青石板铺成的。房屋都是用青砖建成的,一排排整齐的排列着。 庄子里除一排排房屋,最显眼的就是一座青砖砌成的像四合院一样的仓廪,但比四合院高大,江沛目测比两层楼还要高的样子,抬头望去仓房上有垛口、望楼、排水道,江沛作为现代人也不得不说粮仓设计的非常巧妙。 他还没来得及观察其它的地方,就听祥哥对他们说 “先去吃饭,吃过饭来替换他们!三福你带他们去吃饭,吃过饭安排好住处,还带到这边。” 从四合院里出来的叫三福的青年点点头,带着他们这些人向一处房屋走去。 很快,他们来到吃饭的地方,这个点里面还有橱子在忙。“快点吃,别磨叽,半个时辰内要赶到仓廪处!” 饭食很普通,尽管是在粮仓里,但也不是让每个人可着吃,三个馒头一份水煮冬瓜菜,附带一碗杂粮粥,根本没有祥哥所说的荤腥。但大家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大概觉得每天有七十文钱拿,还包吃住很划算。 吃过饭他们来到伙房前面一座房子里,房间里面,挨着墙是用土坯砌成的一排大通铺,其中有的铺上放的有被褥,是他们前面那一批工人的。 大家把行李放好后,便被三福催促着往仓廪处赶。在路上得知他们是两班倒,每天六个时辰的工作量。 江沛好奇,是什么原因让粮商这样日夜不停紧急转运粮食,他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粮食、粮店、过年,这三者看似紧密联系存在因果关系,但他总觉得还是差些什么,对,还有干旱! 今年的小麦照目前的情况,肯定是要减产的,如果过完年再不下雨,绝收都有可能,农民一般留的粮食是一年的量,多余的除了交赋税,就是卖了换钱,根本不可能预留两年的粮食,这样一来,可能就会短了一年的口粮。 肯定是粮商臭到了什么,提前布局把往年丰收时囤积的粮食转运一部分,待闹饥荒时高价卖出,到时候即使朝廷开常平仓□□粮价,粮商们已经赚一波钱了。 江沛真想扇自己两巴掌,早该想到这一茬的,看来是呆在闭塞的环境中,脑子生锈变懒惰了,但是即使知道江父与李氏会听他的吗?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从庄子里出来后,粮食不要大涨价,这只是粮商们提前做的准备。 他抬头看看旁边的短工们,见他们大多神色如常,有一小部分可能第一次来这里,东张西望,十分好奇的样子,江沛压下心中的担忧,神色如常的与大家交流几句。 三福把他们带到四合院里,里面是一个用青石板铺成的大院子,院里做工结实的木板车排的整整齐齐,三面是仓房,院子里热闹非常,很多像他们一样的短工在往车上扛麻包。 “阿沛,今天你带着他们到这间仓房扛包,粮食自有人为你们用麻袋装好,你们只管装到车上就行,其它不用管。” 祥哥看到他们后,向他们招招手,带着他们走到一个檐廊外,指着一个仓门对江沛说。为了防潮檐廊离仓门有两三米远,仓门为券门。 江沛听了他的话,连声说好,带着大家向仓房走去,仓房有六十平左右,里面是青砖砌成的方形地上粮窖,紧挨粮窖旁是同样用青砖砌成的齐肩平台。 粮窖上面有人在拿着麻袋装粮食,看他们的服装统一,江沛想着应该是他们庄子里的自己人,见他们来了,指着平台处码好的麻袋,让他们搬运。 “干活吧!”江沛说完鼓足气率先扛起一麻包,他在肩上掂掂至少有一百二十斤重。 旁人见工头都开始干了,也都行动起来,他们是轮班倒,不管天黑不黑,只要干够时辰。 天渐渐暗下来,这时仓门口挂起了两个大灯笼,把仓房照的微亮,虽然是寒冬腊月,但大家头上都冒出汗珠,大部分人把棉袄脱了干活。 期间他们吃了一次饭,院子里的木板车,已装的有一半,不过庄子里的运粮车还多着呢。连续劳作近三个时辰,大家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有的人趁着监工没看到,躲在车后,用麻袋挡着歇一歇。 江沛作为工头提醒过他们几次,但他们对自己这个毛头小子很不服气,依然如故,于是江沛也不再理会他们,不过看祥哥的样子,运粮的事情应该很急才对,这样低效率工作,肯定不是办法。 他们申时开始工作,到寅时下工,结束后他们又吃一顿饭,回到住处开始蒙头大睡,江沛也只是洗洗脸倒下睡了。 一觉睡到下午未时,还是被尿给憋醒的,醒来后上完厕所,看着时间不早,便把大家都给叫醒,到伙房吃饭。 短工们起床时都在捏胳膊,捶打腰,可能是因为年轻的缘故,江沛只是下工时感觉特别累,但睡了一觉疲倦感好轻很多,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 他们在伙房里磨叽到上工的时候才离开,到了大院里,江沛见祥哥微微弯着腰,恭谨的站在一身穿绸衫的青年男子面前,男子面色不郁好像在训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