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气质过于截然不同,以至于盛柯在第一时间竟然并没有反应过来,这两个人长得是那样的相似。
然而只不过是刹那之间,当盛柯回过神来,向着两旁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走廊上此时已经空无一人,再也没有刚刚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的踪迹。
这反倒更加坐实了盛柯的猜测。
罢了,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
盛柯靠在墙壁旁,从糖盒里面倒出了几块糖,细细地咀嚼着。
从入了人间开始,他就沾染上了吃薄荷糖的臭毛病,倒也不是因为上瘾,只不过是个闲来无事,随便给自己培养了一个兴趣爱好。
起初只是景初给了她一盒糖,后来吃完了,便自己时常买一些。
听说吃糖多的话,有害身体健康,正好他嫌自己活得太久。
依照目前的形式来看,活得越久的话,被时九奴役的时间便更久。
时九一直把公司里的各种事务都委托给他了,现在等到周末的时候,还要跟时迟一起在各个时空之间穿梭,实在累人。
难得今天可以休假一天,带着景初出来玩,结果还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大概是命运对他格外地刻薄,以至于他大概是注定不能当一个自由又快活的富贵闲人了。
盛柯把薄荷糖吃了好多,哈了一口气,自己闻了闻,确定自己现在身上没有一点烟味,这才安心地走向了景初。
有的人看起来是个正经人,背地里还要自己闻一闻有没有口气。
盛柯走到了长椅旁边迟,重新坐了下来,景初在他的旁边很沉默地坐着,一言不发。
手术室里的医生们还在试图拯救那个胖男孩的心跳,即便是隔着厚重的墙壁,盛柯还是听到了医生们电击搏动的声音。
医生们彼此的面容闪过惊喜的神情,因为男孩的心跳声正在慢慢地恢复过来,从心脏开始,如同蜘蛛结网一般,慢慢地蔓延开来,向着五脏六腑扩散开来。
盛柯用了神力,听了听在手术室里面发生的事情,结果却听到了心电仪上平稳的心跳波动。
“不对劲啊,这个孩子的灵魂怎么还没有前往往生,那具身体已经破碎不堪,没有办法挽救了。”盛柯脸色沉了下来,喃喃自语道。
他微微皱起眉,随即看向了一旁的景初,这才注意到景初的脸色现在很不好。
她的脸色苍白,很缓慢,也很费力地呼吸着,她露出了一抹笑容,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柔和的笑意,含笑道:“老师,我好像又闯祸了。”
声音有些虚弱,听起来很可怜。
盛柯却被景初气到了,他脸色铁青,拉住了景初的手。
景初从来都没看见过盛柯生这样大的气,有些害怕地看着盛柯。
景初的手里面握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现在水晶的光芒正在渐渐地暗淡了下去,而曾经寄居在其中的灵魂,已经找到了他新的居所,一个破碎的,但很温暖的身体,那个身体有手有脚,还有跳动的心脏。
盛柯的情绪波动很大,障眼法也跟着消失了,他银白色的长发垂落到了面颊旁,声音如同寒冰一般:“阿初,你疯了吗?我跟你说过,你不能干涉生死,你怎么能,把一个灵魂放到一个将要死去的身体里面……”
景初笑了笑,瓮声瓮气地答道:“老师,它不是快要死去的身体,我给了它生气,我把身体破损的地方修补了起来,他能活下去的。”
在时九和时迟在各个世界做任务的时候,为了避免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把思明救出来,她可是学了许多东西。
只是他们一直都以为,她还是个需要被保护的笨丫头而已。
如果是想要做到的事情,那无论如何都要达成,这是时九告诉给她的道理,现在她只不过是把这个想法付出实践而已,而且很显然,她已经成功了。
海浪在盛柯的脑海里拍打着,他一直以为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景初,乖巧,懂事,可爱,而现在看来,这天生反骨,却是和从前他教导的那位帝王一模一样,同样地一意孤行……
同样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对他缄口不提,他们都是一个模样……
盛柯的手一紧,无奈地握住了景初的脉搏,现在她的脉搏跳动地越来越慢了,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一样,景初这是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却给思明逆天改命。
“疼不疼?”
景初的脸色白了几分,脸上青筋暴出,痛苦地皱起了眉,像是没了力气一般,抓住了盛柯的手,却嘴硬地低声道:“老师,我没事……”
“我没事,我不疼……”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身体却慢慢地瘫软在了地面上,嗫嚅道,她的腹部绞痛着,痛苦不堪地蹲在了地上。
盛柯半跪在地上,对景初道:“我背着你,我们回家。”
上一次用存储灵魂在器物中,已经对景初的身体负担足够大了,这一次更加过分了。
必须要把景初送到高阶文明的世界,只有那里才能有办法救她。
景初把一个灵魂安置在原本不属于他的身体中,把已经死亡的身体,从生死的交界处带回,这已经严重触犯了规则,就算再怎么命长,也不够这样折腾的。
就在这时候,从旁边的手术室推出了另一个人,在这个时空一同存在的,小时候的时九,她还没有从麻醉中醒过来,脸色蜡黄的,嘴唇发白,躺在担架上,护士们推着她从盛柯旁边经过。
盛柯愣愣地背着景初站在原地,随后看到手术室的门口,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过来,正是在卫生间门口遇到的那个男人。
他对盛柯道:“把初初给我吧,她只是胃穿孔了而已。”
“她不是……”
“我是她的父亲,我不会害她。”
他的声音又冷又淡,琥珀色的眼睛像是冬日的湖泊。
盛柯沉默了片刻,随后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景初放在了长椅上,虽然有百般疑惑,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很快就有护士推着担架过来了,那个男人把景初抱到了担架上,送到了紧急手术室里。
他说,我是她的父亲……
这一句话,让盛柯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波涛汹涌,动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