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皮也真是个赌性奇重的人,到了这时候都还想着赌一把。
至于赌什么,当然是赌这个壮汉和石明通是同一类人了!
一个能在这种时候拦住自己,且不为钱财宝物的人,若说他不是石明通那样的人,确实是有些站不住脚。
所以黑皮少年必须赌一把,赌赢了他逃出生天。赌输了便是合该他命丧于此!
这个赌,结果究竟如何呢?
他自然是赌赢了,这壮汉能用这种理由拦住他的去路,而且真诚的不像是个说谎话的。
那么想必就只能是个说真话的好人了。
这人说起来和石明通还真是挺像的,不仅身形体态差不多,连为人也估摸这八九不离,以至于最后做出来的选择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这汉子,也是一口就将那飘散的毒烟给吸进了腑脏之中。
看到这一幕,黑皮少年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的嘴角咧了咧,似乎想要说什么,说些挑衅的话,狂放的的话,以此来警告一下其他的人,让其他的人不至于再冒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先前那石明通想拿我的剑和脑袋抵债,你也想拿我的脑袋和剑抵债。”
黑皮的少年彻底的放松下来,脸上溢满胜利者的笑容,看着静静看着他的壮汉。
“他吸了我的毒雾,变成了废人摘不了我的脑袋,你现在同样中了我的毒,还想着摘我的脑袋抵债么?”
壮汉终于笑了,他的样子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中了毒的人,仿佛先前涌入五脏六腑的毒雾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而仅仅只是山间微凉的薄雾。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的我,只要还想就能摘了你的脑袋么?”
“你——”
这声‘你’字尚未完全说出口,这黑皮的少年便已经永远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麻衣的壮汉,眼中带着一丝奇异的怜悯,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碾死了他。
就在大厅所有人的眼前,每个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人们能看清楚黑皮的少年是怎么死的,也能看清麻衣的壮汉是怎么杀的。
这壮汉一看就是个没资格用兵器的,不是因为练的武功,而是因为这人摆明了是个穷鬼,这样的穷鬼,往往买不起什么趁手的兵器。
所以这人用的是自己的手,那双一看就是干粗活的手。打眼望去便是该长在这样的苦力身上,跟着他抬木挑粪,推车打井。
但这双手,能干的事情却远不止那么简单,它搬的了山,移的了海,更能摘下眼前这位的脑袋。
在场的每一位都能看见这麻衣壮汉是如何一口吸干了致命的毒雾的,也都能看见他那双手就那么服帖的垂在双腿两侧。
每个人都瞧的清清楚楚,就好像他们之前能瞧见壮汉在门口堵着路,能瞧见壮汉让开了路一般。
但他们就是瞧不清楚壮汉是怎么把路让开的,自然也就瞧不清楚那双能够搬山卸岭的手,是怎么插进黑皮少年的咽喉的。
他们甚至连血都见不着。
因为这壮汉的动作快的,连血都来不及飙出来。
壮汉平静的看着黑皮的少年,轻声询问道,
“你觉得,你的脑袋很难摘么?”
这世上有见血封喉的剧毒,自然也能有百毒不侵的奇人。
没有什么东西是注定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而所谓的无敌也只可能是暂时的。
石明通很强,但他依旧会因为自己的性格缺陷,输在黑皮少年的剧毒之下。
少年的毒亦是十分可怕,但照旧会遇到自己的克星。
也许这壮汉不是石明通的对手,但这并不妨碍他能轻易的摘下少年的头颅。
就好像黑皮少年肯定打不过石明通,但依旧能够让石明通败在自己手上一样。
强弱这种东西,终究只能是站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说的。
所以哪怕石明通认真起来一拳就能打死这个阴了他的黑皮少年,但我们依旧可以尽情的说这个少年比石明通更强。
无他,战斗的结果是石明通倒了下去,而黑皮的少年拿走了他这个镖师所保护的镖货。
而现在,就结果来看的话,虽然我们没法得出壮汉比石明通强的结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必然比黑皮少年要强,强得多。
黑皮的少年似乎到了这时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听着壮汉对自己的询问,他的眼睛微微瞪大,努力的在眼眶里活动了一下,想要再仔细的看看眼前这壮汉究竟是个何等的模样。
但这些动作不过是徒劳罢了,可能他自己会觉得自己的动作十分明显,但其实他的表情应该是没什么变化的,只有好像是从耳朵眼儿里钻出来的低吟,能让面前的壮汉听到。
为什么是从耳朵眼儿里冒出来的?
因为少年的嘴此时已经没法说话了,虽然他极力的想要说话,脸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在抽搐,尽力的张开了嘴。
这人鼻子不断翕张,吞吐着空气,带出斯斯的气流声。
但这一切的努力除了让自己的舌头伸了出来以外,他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渐渐的,他眼中的神采便散了去。
一点一滴的鲜血,从伸出的舌尖开始逐渐滴落下来。
真是有意思,明明是喉咙被壮汉的手给洞穿,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一滴血黏在壮汉的手上,更没有一滴血从他的喉咙里溅出来。
舌尖上流出的血液越来越多,已经不能用滴来形容,是滑落,是下流,是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