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和宫过去一片小竹林便又是一座宫殿,与文和宫同样清静却金碧辉煌,巍峨华丽,不过今日有些聒噪,东方永安走过去见是洛施施正在教训一名宫女。这座宫殿去文和宫时就会经过,虽不知是谁的地盘,却大略知晓是没人会在这里放肆的,不知洛施施为何会跑到这里来为难一个宫女。
其实洛施施从飞絮宫出来,满心不痛快,因上回伏瑟背后给她穿小鞋,便有意与文和宫亲近,在飞絮宫受了伏瑟冷嘲热讽,夹枪带棒,就想去文和宫吐吐苦水,跟皇后抱个团取个暖。经过这座宫殿正遇见一名宫女进出扫洒,瞧见不但殿外雕栏画栋,金镶玉嵌,殿内亦是香烟缭绕,云缎软罗。下边说这座宫殿是没人居住的,但瞧着竟比有娘娘入住的还要紧,心下越发好奇,抬脚就想进去,若里边当真比福泉宫好,便想去求了皇帝赐给她岂不美哉。
谁知,脚还没触到门槛就被喝住了,阻止她的不是别人,竟是那进出扫洒的宫女。伏瑟给她脸子看就罢了,一个扫洒的奴婢也敢给她脸看,不禁怒上心头,连同之前的不痛快一并爆发出来,指着那宫女的鼻子就骂:“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宫是谁?别说你一座空着的殿宇,就是皇后娘娘的文和宫、贵妃娘娘的华章宫哪里是去不得的?”
那宫女被一骂赶忙跪地,嘴里却不让:“非是奴婢不长眼,陛下有过旨意,这里闲杂人等不可进入。”
一个小丫头片子竟态度强硬,洛施施越发恼火,横眉怒目道:“你说本宫是闲杂人等?”
“并非针对娘娘,就是皇后娘娘也不得随意进入。”小宫女磕个头,一字一句,不卑不亢。意思就是别说你一个婕妤,就是搬出皇后娘娘来,今日也踏不进。
“好大的口气,你叫什么?”
那小宫女回:“奴婢是看守凤栖宫的宛丘。”
小言拉拉洛施施:“娘娘咱们走吧,这里可是凤栖宫,向来不让人进的。”
洛施施剜她一眼:“不就是座宫殿,为何不让人进?还能比文和宫、华章宫尊贵了?”
“奴婢不敢说,只怕也不比那两处差,咱们先回去。”她凑到洛施施耳边悄声道,“奴婢将其中缘由说给您听,您自个儿定夺比不比那两处差。”
洛施施抿抿唇,小言都这么劝了她是要听了再说,只是就这么被一个干粗活的婢女挡回去也太没面子,传出去不是叫人笑话:“不过一座空殿,看不看也没什么,但你一个小小奴婢胆敢辱骂本宫,不给点教训岂不是本宫好欺负?”
宛丘一听知对方是要拿自己出气,在自己身上找回点场子,于是道:“娘娘想责罚奴婢,奴婢无话可说,只是辱骂婕妤这种罪名奴婢可不敢当。”
“哎你这贱婢还敢回嘴,好,本宫就让你心服口服,你方才骂本宫是闲杂人等,当本宫没听见?就是小言也听见了,小言你说是不是?”小言支支吾吾,洛施施用力拧她一下,小言赶忙道是,洛施施得意道,“听见了?本宫要罚你服不服?”
“奴婢不敢不服。”
洛施施道:“小言,掌她嘴!”
小言扭捏着上前道一句:“得罪姐姐了。”扬起手不轻不重地甩了宛丘一耳刮子。宛丘不避不让,洛施施推开她:“你挠痒痒呢,不行换别人来。”于是又叫上来一名宫女,“给我好好打,再挠痒痒本宫就打你们!”
那宫女上去啪啪啪几个耳光,打得宛丘偏过头去,洛施施笑:“这还差不多,继续,本宫何时气消了再停。”
不一会儿宛丘脸上起了红印子,嘴角打出血来,东方永安见还没有停的意思,快步过去喊道:“娘娘怎么在这儿?方才奴婢去文和宫,瞧见宸元殿的小公公正往福泉宫方向去,想必是皇上派人找呢,娘娘快回去吧。”
洛施施见是她白一眼:“这么巧就给你遇见了?”
“正是呢。”
小言也劝:“快回去吧,让陛下等可不好。”
洛施施让人住了手:“本宫这就回去,要是让我发现你敢骗我,有你好看。”东方永安低眉垂眼:“不敢。”洛施施临走还不忘朝宛丘道:“算你走运,不过你别以为自己就没事了,你既死也要守着这宫殿,就在殿门前跪着,不跪满六个时辰不准起来!”说罢大摇大摆而去,留一名宫女看着。
宛丘给东方永安一个感激的眼神,有宫女看着不好再说什么,她便先回去了。
晚些时候,天色暗下来,阴云积聚,云间轰隆,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她在屋里瞧了一阵,惦记着凤栖殿前那宫女起来没有。雨越下越大,她再坐不住,索性拿了伞往凤栖宫去。宛丘仍旧跪着,被淋成个落汤鸡,身体歪歪斜斜下一秒似乎就要晕倒。也难怪,她已经跪了三个时辰,六个小时,膝盖早受不住。看守的宫女躲在屋檐下,却也被淋湿半身,正躲在柱子后面瑟瑟看着阴沉沉的天。
“你快回去吧,这雨怕是越下越大,你再不回去就得留着过夜了。”东方永安撑着伞冲进廊子,对那名宫女喊道。那宫女犹豫,她继续道:“她已经跪了这么久,只差一些,你若实在不放心我来替你看着,横竖娘娘不会知道,你站了半天又湿又累快回去洗个热水澡歇着吧!”
那宫女瞧天好似被捅了窟窿,大雨瓢泼而下:“可我也回不去。”
东方永安将伞往她手里一塞:“我的伞,你先拿去用。”
那宫女感激道:“多谢,那我先走了,你可要好好看着。”
“一定一定。”宫女跑走后,她连忙奔去雨中将宛丘扶起来,“别跪了,再跪你这腿就要废了。”她将人架进殿里,宛丘欲阻止,她道,“我总不能将你丢在廊下,进也进来了,再退出去来不及了,要是上面怪罪下来,推到我身上就是。”
“你不懂,这里……若是被陛下知道,只怕你的小命就没了。”
她道:“所以为了我的小命,就求你饶一回,不要说出去,你不说我不说陛下就不会知道。”她替她拿来干衣服换上,擦干头发,又将裤腿卷起,膝盖上淤紫一片,“殿里可有跌打损伤药?”
宛丘指示她到内殿一个楠木柜子里寻来一瓶药,东方永安瞧见屏风内摆着一张金丝楠木床,床头挂着一幅美人图,美人肤若凝脂、唇若胭脂,腰肢胜娇柳,衣袂似谪仙,眼波流彩,顾盼生辉,她不禁想起那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而美人眉宇间藏着一股英气,让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觉得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