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蛇妖这温柔一笑,鹿茗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众妖散去,蛇妖亦慢慢没入妖群之中不见踪迹。送走了蛇妖,鹿茗又不敢再上街,可转念想到噬妖还在此处,她心里越发不安生。这真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如今身陷妖界万妖城,纤麻花丝未得,南溪和北溪又不知去向,虽有箐卿留下的传送符阵,但鹿茗却不敢使用。一番纠结,鹿茗还是决定留宿一夜,明日再作打算。
落蕊道:“上楼歇着去罢,晚上若听见什么响动,你只当没听见,切勿出门,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多谢,多谢。”鹿茗道了两声谢后向楼上走去,走到一半时鹿茗忙又回过头来道:“漂亮姐姐,请问,我住哪里?”
落蕊会心一笑,又摇了摇冷翠凝香扇道:“左转里边第八间。”鹿茗又道了一声谢,上楼寻到房间后惊觉噬妖竟在隔壁,她又匆匆跑回去:“漂亮姐姐,可以给我换一间屋子么?”落蕊应道:“他对你并无杀心,安心去罢。”
鹿茗提着胆子回了屋,一进屋便将房门抵得死死的。夜幕降临,屋中的烛台自行亮了起来,未过片刻,鹿茗听得敲门声,她害怕不已,颤颤应声道:“谁啊?”
“晚饭。”门外的应答声显得苍白无力,鹿茗上前开门,但见一个披头散发的木头人捧着几盘果蔬立在门口,此人双目无神,头发凌乱,一张脸被头发遮得只剩半张,脸上的腮红与其苍白的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双手枯瘦如柴,筋骨明晰至极。鹿茗吓得尖叫连连,门外的木头人纹丝不动。
“怎么了?怎么了?”落蕊闻声而来,但见鹿茗手持赤骨剑对准木头人。鹿茗满眼皆是泪花,她哽咽道:“她……她……”
落蕊以手中的冷翠凝香扇拍了一下木头人的脑袋,似怒似怨道:“我都叫你稍微收拾打扮一下了,她是凡人,禁不住你吓唬,搁了东西赶紧滚!”
“我已经好好收拾打扮了,您瞧,我梳了头发、穿了衣服,还抹上了胭脂。”木头人颇为无奈。落蕊没搭理木头人,只对鹿茗道:“别怕,她名唤晴天,是根木头桩子。”
鹿茗收了赤骨剑,稍稍平复了心情。晴天将果蔬搁到桌上后慢悠悠地退了下去。落蕊又道:“妖世没有凡人的吃食,因而就给你送了些果蔬来。”
“多谢……漂亮姐姐。”自鹿茗第一眼见到落蕊时,她便知晓尤物二字之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虽是落蕊是妖,且又为女儿身,但鹿茗一见她就觉春风拂面,满心欢喜。
落蕊道:“漂不漂亮不过一副皮相而已,我名唤落蕊,你唤我一声落姑娘便可。”
“虽是皮相,但落姑娘这副皮相却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皮相,即便是天上的仙女,只怕是也没有落姑娘这般好看。”鹿茗的目光真诚,言辞恳切,落蕊听了心中甚是欢喜,因而她便多道了一句:“都说凡人无趣无能,今日我见你倒不似妖界流传的那般。”
鹿茗应道:“这样的言论不假,但也不真。”
“不假不真?此话何意?”落蕊来了兴趣。鹿茗解释道:“人间确实有许多无趣之人,也有许多无能之人,但并非所有凡人都无趣无能。人间如同妖界,有各种各样的人,虽有一些作恶之人,但总慨而论,人间更多的是舍己为人的人,是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救民于水火之中的人。所以,落姑娘方才之言不假,但也并非真言。”
落蕊摇扇轻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来,我是得找个时间去人间走一遭了。”鹿茗笑而不言,落蕊道:“你好生歇着吧,我便不打扰你了,只是千万记住一点,夜里不要出这道门。你是妖界的稀客,妖界众生都盯着你呢。”
得闻此言,鹿茗心尖一颤,晚间所见的那些妖物模样齐齐浮现在鹿茗脑中,现下只盼南溪和北溪能早日寻来。
鹿茗囫囵吞了两颗果子便窝到了床上,夜里甚吵,周遭皆是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其中有笑声也有闹声。鹿茗没有半点困倦之意,一面担心南溪和北溪的安危,一面又害怕屋外的妖物对自己不利。
月上柳梢头,夜半三更时。疲倦的鹿茗约莫听得一两声呼唤,鹿茗醒神屏息再听,竟是阵阵鹤啼之声。南溪与北溪的真身就是白鹤,鹿茗又不由地想起蛇妖之言,她心中一紧,忙地翻身坐起。
穿上鞋子,走到门口时,落蕊之言又在耳畔回荡。纠结之际,背后又响起一声白鹤啼鸣,鹿茗回头一看,只见几只亮闪闪的小白鹤破窗而入。鹿茗认得这些小白鹤,脱口便道:“北溪!”
鹿茗甚喜,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推开窗户,路上的妖物三两成群。“北溪,南溪。”鹿茗探出脑袋张望了一番,月光皎皎,灯火通明,只是未见南溪和北溪两人。
夜空之中再现小白鹤,白鹤在窗前转了两圈后慢慢振翅往北方飞去。鹿茗心道:莫不是南溪和北溪出了什么事?小白鹤越飞越远,鹿茗也顾不得落蕊先前之言,翻窗随白鹤而去。
刚离无名妖馆没多久,白鹤化作一团黑气散去。鹿茗心感不好,赶忙停下脚步。今日所见之蛇妖现身道:“姑娘,哪里去?”
蛇妖此言未落,周遭又突然出现多个手持长剑的妖兵。鹿茗捻指化出赤骨剑,背后又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鹿茗,三年未见,你可还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