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颉一天都没有看见二哥，没有了他在耳边叽叽喳喳，还有点不习惯呢。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晚饭二哥也没有吃，他去哪儿了？
夜深了，二哥还没有回来。轩颉一个人躺在床板上，很冷，怎么也睡不着，直到门被推开。
轩颉一下坐了起来：“二哥，你回来了。”
“嗯，你怎么还没睡？”甄筠边关门边问道。
轩颉想了想，直说道：“我在等你。”
看着轩颉那傻不愣登的样子，甄筠笑了，一笑他就忍不住要撩拨几句：“等我和你一起睡吗？也是，我们轩颉睡觉要做噩梦的呀！不如，二哥哄着你睡啊！二哥这么凶，噩梦都不敢来了。”
见二哥还能正常地说话开玩笑，轩颉放心了，正欲开口拒绝，甄筠已经爬上了他的床。
“二哥？”
“别说话，我今天很累，睡吧！”
轩颉口嫌体正直，虽然他表面上不乐意二哥和他一起睡。可当半夜寒冷来袭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靠近了二哥。二哥没有骗他，噩梦果然不敢来了。
这一觉，轩颉睡得很安稳，暖洋洋的。
直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把他吵醒。
熟悉的味道，激发了轩颉的敏感神经。他猛地睁开了眼，就像佛祖预见了世间的苦难。
没有危险的气息，轩颉更紧张了。他摸着身旁冰凉的被褥，手心里沁出了冷汗。
“二哥？”轩颉寻着那股铁锈味看到了正站在窗边的二哥，鲜血从他的手臂流下，流过已死昙花的倒影，流过没有任何香料的香炉，流过精美的地毯，流至轩颉的脚边。
二哥逆光站着，他的背影黑暗且孤寂。轩颉的心在抽痛，血液逆流。他忍着痛走到窗边，开始帮二哥处理伤口。他终于看见了二哥手臂上的伤，长长短短，深浅不一，新旧叠加。只是这一条手臂而已，就有数十条伤痕，密密麻麻地像一张网。二哥身上其他地方有多少这样的伤，轩颉不敢细想。
“二哥对自己也太狠了吧！”轩颉沉默地想：“没有人的时候，二哥是怎么处理这些伤的呢？”
轩颉冰冷的指尖触碰到甄筠的伤口，他的心也跟着颤抖，生怕一个不小心，二哥的痛苦就会增加一分。
看着轩颉小心翼翼的模样，甄筠忍不住笑了：“你在为自己绣嫁衣吗？”
轩颉：“嗯？”
“新娘子为自己绣嫁衣也不过如此了吧。”甄筠以为他解释得足够通俗了，可轩颉还是一脸‘你在说啥呢’的表情，全身心地投入到与甄筠之伤的斗争中。
两人的呼吸都很平静，月亮也很安静，花儿也都睡了。房间里只有那把放在桌上的短刀还在滴答滴答地趟着血。每一滴血都落在了轩颉的心窝里，激起一道道再也不能平静的涟漪。
第二天，两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起床，吃了个早饭。佩芷带来了消息。
“人在城外三十里的残岚驿站。”
轩颉二话没说，握紧剑就出发了。
“我跟你一起去。”甄筠仗着腿长手长的优势挡在了门口。
“不了，二哥。这是姐姐交给我的任务，我想一个人去完成。”轩颉看着甄筠，不无坚定地道。
甄筠有些意外，毕竟他以为轩颉不会拒绝他的。
“你那个什么姐姐的话就那么重要吗？”甄筠有些不悦。
轩颉也不太悦了，甄筠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姐姐的冒犯，他第一次用这么冰冷的语气跟二哥说话：“很重要。比死亡还重要。”
甄筠愣了，他一直都知道，轩颉的骨子里是冷的，但却是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受到。
他又萌又呆的四弟竟然对他发脾气了，怎么办？
甄筠决定不给他留面子了，于是毫不留情地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轩颉不为所动，目光如炬地盯着二哥。
在轩颉清澈无邪的目光的威逼下，甄筠妥协了，侧过身子：“好吧，你走吧。”
轩颉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从甄筠身边迈过。
轩颉的侧脸刚刚划过甄筠鼻尖的中线，余光瞥见甄筠微微一笑，像成功偷食的猫儿：“我跟着你。”
轩颉：“......”
佩芷：“我也要一起去。”
轩颉无奈道：“佩芷先生，你别来添乱了吧。”
佩芷笑道：“保护红楼是我一生的使命，你既然已经是我红楼的楼主了，我自然是要保你这条小命的。”
三人骑着三匹快马绝尘而去，一路平沙莽莽，莫名增加一股肃杀气息。
“轩颉，你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多大？”甄筠抓空问道。
轩颉想了想，道：“不记得了。”
甄筠失落道：“不记得了啊？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抓着缰绳的手逐渐收紧：“可是，你只有十七岁啊。”
是十岁？还是八岁？轩颉真的不记得了。既然二哥想知道，回去问问姐姐吧。
姐姐说过：“我会记得关于轩儿的一切。”
残岚驿站年久失修，只余几根腐朽的梁柱还在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屋檐，在各个或明或暗的角落，布满了安详又庞大的蜘蛛家族。它们的眼睛尖锐，动作灵敏，以玩家的姿态俯瞰着即将到来的战争。
高个子在一个破旧的木桌上喝酒，没有戴斗笠，想来是很放心周围的环境。
轩颉看到高个子的那张脸时，不免又震惊了一番，真的太像了。那次惊鸿一瞥，轩颉就始终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回去想了老半天都没想起，直到再次看见他。
他和师父真的太像了。
“你是无念楼派来的人吗？”高个子抢先开口道。
“是，”轩颉回道：“豆子大师是你杀的？”
高个子也是个敢作敢当的人，老实承认道：“是。”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轩颉率先出招，把天工剑舞得龙飞凤舞，赫赫生风。
可高个子好像对轩颉的招数一清二楚，每每都能见招拆招，还能见缝插针地伤了轩颉几处。
几个回合下来，轩颉已经挂了几处彩。可由于他穿着黑色的衣服，血迹无法显现。从未转移过目光的甄筠还是从他逐渐不稳的手看出了端倪。
高个子却并不着急结束这场战斗，似是而非地吊着轩颉。
轩颉很生气，但更多的是惊疑不定：“此人对我的招数怎会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