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只是挥了挥扇柄,示意自己知道了。
王公公在后面又鞠了一礼,转身又回了马车。
年轻人坐在篝火旁,接过千户送来的水,只是尝了一口,便皱眉道:“没酒?”
千户是个年纪不算太大的青年,闻罢给他换了一壶酒,笑道:“真不知道你是什么背景,单独坐一辆琉璃顶马车与司礼部监印并驾也就罢了,竟然还单独在后边叫了一辆马车专门装运酒水,你是没把我锦衣卫放在眼里啊。”
年轻人撇了撇嘴:“借酒消愁罢了。”
千户闻言耸耸肩:“所以又把那柄山河社稷扇摆出来炫耀了?”年轻人无言以对。
从京里头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偏远之地,换谁都不乐意,更别提这位据说和那位北镇抚司指挥使杨大人关系非同一般的公子哥。
千户幽幽叹了口气:“咱们这位陛下是要干大事的,别的不说,单论这帝王之术,恐怕千古再无帝王能出其右,虽说这手段……”
他们并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声音,尤其是千户言语之间甚至冒犯到了当今圣上,全然没个锦衣卫的样子,一旁护送骑兵却只能装作没有听到。
飞鱼服年轻人笑道:“好大胆子,敢背里议论皇上?”
千户亦笑骂道:“你给我装什么正经?”
两人打闹成一团,酒水四溅,篝火一众护卫却好似对此见怪不怪,俨然已成习惯。
子时后,千户已是被灌得倒下,飞鱼服年轻人双颊好似给抹上了胭脂似的绯红,微眯着双眼,问了句:“那个老太监呢?”
旁边立刻有锦衣卫小声禀报:“司礼部监印早已睡下。”
他陡然睁开双眼,缓缓喝出一口气,已是没有半分醉态。
年轻人自言自语道:“都说西北王不仅修为举世无双,更是一代兵圣,可惜呐……”
“可惜什么?”一旁千户随意躺在地上,显然是醉得不省人事。
年轻人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襟,淡淡一笑:“可惜他姓李。”
当世李家为天子,李为国姓,承载一国之气运。
可惜偏偏他姓李,偏偏是他灭掉了大汉,偏偏是他守在了先帝驾崩的灵前。
年轻人就这么当而皇之地走出营地,那些护卫好似十分默契地不问其去处缘由,好像这一切是天经地义一般。
在某一处不知名的廊桥,飞鱼服年轻人从一头走上了桥头,桥影下迷影重重,十分安静,除非是眼力极好的武夫才能勉强看出飞鱼服密布的身影。
另一处桥头有一个身穿蓝底白蟒袍的中年男人,他只是随意负手而立,面向明月,却让人有一种举手投足间可以轻取自己项上人头为玩物的错觉。
那人先是叹了口气:“怎么会是你。”
飞鱼服年轻人亦是叹气道:“就算知道是我,你也不会轻易罢手,是吗?”
沉默片刻。
因为他们知道这次下了桥头之后,他们两个中间只能活一个。
良久,西北王转过身来,看着对面穿着飞鱼服的年轻人,王冠阴影之下,看不清中年男人的面容。
大秦明文规定藩王就蕃之后不得入京,不得私自豢养兵甲数目超过朝廷钦定,不得私自与其他藩王会见。
而此时西北桥头。
廊桥尽处。
两位大秦藩王持剑相对,剑欲出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