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前,秉柊坐在木制的轮椅上。修养了一个多月,他恢复的不错。奈何腿上有伤也出不了门,如今便只得坐在轮椅上,终是无所事事的闲散度日。
眼下他正垂目注视桌上的棋盘,可身前却并无棋盒,手中也无棋子。
下一瞬,有一只手拈黑子入眼,落在棋盘上。
棋子点落,黑棋已呈包围之势。紧接着又见长指轻点,将被黑棋所吞的白子一一拾起,抽手即去。
秉柊随着那只手的离去,一并抬起头来,看着对面人笑问,“黑的赢了?”
对面,林将与闻言,笑而不语,只摇了摇头,随后又从棋盒中拈出一枚白子来继续点落。
棋局还在继续,林将与自我博弈,秉柊观棋不语。
不多时,见诲明跑进院中来,禀报,“公子,宫中传来消息,皇上要御驾亲征。”
那日早朝,言浔下了两道圣旨。第一道,是意料之中的命风泽领兵前去南疆支援。第二道,却是意料之外的,皇上要御驾亲征,前去南疆收腹失地。
林将与闻言,拈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半垂的面色忽然一沉。
“哼,皇上这么,竟然要领兵打仗了。这是要闹的哪一出?”秉柊失笑一声,这句话像极流侃。
话落时回身,正巧看见林将与凝眉沉思。那惹时撇了撇嘴,叹气道:“唉,你又担心她。”
将棋子归于棋盒,林将与沉面开口,道:“此战凶险。”
“公子多虑了。”秉柊知道林将与忧心皇帝,不过他仍是理智的分析,“虽如今边疆有难,但南越兵力不及北祁。风家军向来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只要有他们前去,危机自然会迎刃而解,她根本就不会有事。”
“你错了。”林将与平声打断,否了一句又继续,“荆珥宴上,皇上分明没露怯,可为何轩辕傲还会举兵攻打北祁?”
话一出口,秉柊仔细想了想,顿时神色骤变,他抿紧了唇不再话。
“轩辕傲若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轻易举兵。他既然敢来攻我河山,那便是有备而来。此战,才是最凶险不过的。”林将与心事澄明,抽丝剥茧。
“什么?”秉柊闻言一惊,“这层有点儿深,皇上应该是没想到吧。”
“你又错了。”林将与再次否定,开口淡淡道:“她就是知道凶险才要去的。”
“嗯?”秉柊闻言,只觉云里雾里想不清楚缘由,挠了挠头问,“既然知道凶险,为何还要御驾亲征?她就不怕死吗?”
死?!
一夕之间,林将与竟会想起那年北疆,那个笑着翻身上马,与赵左使并辔而去的少女。
她当真怕死吗?
“她不怕死,她只怕活的不够痛快。”林将与眸色定定,给出了答案。
吴成书的不错,言浔就是狼崽子,如今她长大了,獠牙已露,断然不会再变回之前那个任人宰割的无能稚子。她野心勃勃,势必要一展宏图,建功立业。
眼下南越攻祁,这是祸事却也是机遇。此去南疆,收复山河是其一,绝地反击是其二,如果可以成功,侵吞南越也是可能。
这便是帝王谋。千秋霸业,她要去争。
“明知凶险还要去,她这是志在必得喽!”秉柊挑眉问。
此话一出,林将与笑了一声,摇头,“她这是在搏。”
“搏?!”秉柊面色骤变,不禁后脊一凉。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不搏一把,谁知道是输是赢。”
林将与口中念着那几个字,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顷刻间眸色一沉,重复了一句,“富贵险中求。”
“公子想到了什么?”秉柊看出了林将与面上的异样,忙倾身上前询问。
思绪回笼,转目看向秉柊,忽而勾唇一笑,林将与,“秉柊,我们不妨也搏一把。”
……
皇上要御驾亲征的消息一经传出,轰动了整个北祁。
就像之前沈乾爅的那样,言浔很懂得驭权谋心。圣旨一下,如今百姓异口同声,都在嘉许皇帝,言浔敢亲征沙场,保家卫国,是经纬地,英明神武。
不过,惊喜远不止如此。
当日下午,未时方过,大理寺少卿方雾鹤匆忙入宫觐见。禀报却称,今日相国亲登大理寺,主动交代了私军所在。
一时间,东南大营的藏军之所被昭告下,所有的掩藏遮盖被明晃晃的暴露在了日光之下。
言浔陡然一震。
“回皇上的话,相国承认自己确有私军,也确实意欲谋反。不过,如今边疆有祸乱,正是急需用兵之际,他自己也想为北祁出一份绵薄之力。所以愿舍弃一切,交出兵权,将私军武装交归正统,与皇上一同出征御担”彼时,方雾鹤正跪在殿前回话。
林将与的意图很明确,他知道此次出征南疆对敌轩辕傲最需要兵力。言浔既然想赢,就不会白白放着送上门来的好几万兵马不用。所以他就是要借此契机,让自己的私军摇身一变跻身到正规军的行粒
如此一来,不仅保住了义军兄弟的性命,而且以后都不用再躲躲藏藏。
这是个再好不过计策。只是,万事有利也有弊。
对面,言浔坐在主位之上,面色镇定如常,心中却是兵荒马乱。她心里清楚此计的利好,却也知其中的弊端。
林将与这一招,虽救了几万兄弟,却折了自己。谋反的罪名一旦认下,便永无翻身之日。
不觉心口一紧,见皇帝神色低落。
“相国现下被扣押在刑部大牢之中,听候审牛只是,”话锋一转,方雾鹤又言,“相国虽有不臣之心,但如今幡然醒悟,他也想随军出征,戴罪立功。微臣得知相国本意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裁决,所以特入宫觐见,请皇上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