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三步后,秉柊停在原地,下一瞬话风骤转,“皇上应该不知道相国在隐布泉的经历吧?”
十五快步上前拉住秉柊的手臂,他原本想拉哥哥走,却被对方推开。
此刻见秉柊眸间赤色一片,他继续道:“其实早在初到隐布泉时,我们曾与韩菖龄的胞弟韩菘龄有过一面之缘。相国一见那人,便猜到了韩菖龄的藏金窟所在。可他并未立刻下令动手抓人,皇上知道为什么吗?”
门外句句在问,门内却全无声响。
顿了顿,秉柊颔首摇头,笑容尽是苦涩,“相国,韩菖龄老奸巨猾,他既有韩菘龄这个分身,就一定会用他助自己逃出生。可逃狱后,他又会做什么呢?”
“不必想都知道,第一件,自然是来查看自己的家当。所以,只要我们在蛰伏于此,静待时机,就一定能抓到韩菖龄。这本该是一件万无一失的事,可是……”有意停顿。
“结果,皇上是知道的。韩菖龄跑了。”秉柊抬眼冷笑,颇为嘲讽,“皇上也是知道的,相国是那般顾虑周全的一个人。可为什么,偏偏那次竟会让韩菖龄给逃脱了呢?”
“呵。”秉柊再笑,“无非是听闻皇上在京中遇刺,相国忧思恐极。一时间,也顾不上那些个绸缪打算,一心只想着赶紧将银子挖出,好快些回京罢了。”
随着最后一句落下,殿外骤然无声。
秉柊仰头看着重檐,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似给自己出了口气。再垂眸时,那人看着十五问,“十五,你是相国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十五垂头无言。
秉柊转目看向殿门,又是一声冷笑,“依我看,就是良心喂了狗。”
“不许你诋毁皇上。”十五猛然抬头大喊。
一夕错愕,秉柊先是惊讶,随后怒声喝道:“十五,我是你哥哥。”
“皇上也是我哥哥。”不想下一瞬,十五开口竟也是声嘶力竭。
这一次,秉柊当真是怔了。只见那人眨了眨眼,神色间略显慌乱。呆呆的停了半刻,才缓过神来。他看着十五,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些什么是好。最后,似是放弃一般,嘴角抽了抽,“好!好!她是你哥哥。”
话音未落,人转身离去。
秉柊提步,愤然离去,方才走出两步远,却又停身回望,眸间敛尽哀怨,开口亦是哀凄,“皇上可要知道,这世上,最是人心伤不得。”
……
秉柊一路转出阊阖,眼看着宫门外一辆马车遥遥驶来。他于宫门前站定身,看着马车停在面前,厮还未下车便有一人自内推门而出。
“咳咳……”两声沉重的咳声响起,见林将与下车,动作踉跄无力却又是那般惊慌匆忙。
“你……”
他还未开口,秉柊却先俯身行礼,赔罪道:“公子,秉柊知错。秉柊不该未有请示,擅自入宫。”
林将与动作一滞,此刻见其面色苍白,被这冷风一吹,险些稳不住身。顿了顿,“既以归京,本应先回府上复命,谁让你自作主张进宫面圣的!”训斥声接踵而至。
秉柊垂眸,行礼的动作未动,只,“皇上不仁义,秉柊看不过眼去,想为公子讨个公道。”
“我用得着你来为我讨公道。”谁知下一瞬,于冷风中只听见林将与高声一喝,声音震彻地,同时又携来一阵急咳。
“咳咳……”林将与止不住咳又站不住身,眼看着就要倒下身去,好在有厮从旁扶住。
秉柊面色一沉,忙上前去扶,不想却被对方一把推开。
林将与咳了半晌,方才平复心绪。顿了顿,低声问,“那些事,你都同她讲了?”
秉柊无声点头。
“她了什么?”
“她一直待在殿里没出来……什么都没。”
林将与闻言,不觉泄了口气,默默垂下头,自顾自的向马车走去……
是夜,十五端着汤药推门入殿。
“皇上!”一声惊呼,“你这是做什么?”
眼下只见皇帝身上穿着内官的服饰,正准备穿靴。
言浔听见声音先是一顿,待看清是十五后,又继续着手中动作,“朕要去见他。”
“明日可还有早朝呢。”十五端着汤药上前,“再者来,都这么晚了,宫门早就下了钥,皇上怎么出去?”
“宫城东南角不是有个狗洞嘛,朕从那儿钻出去便是了。”言浔随口答。
“狗洞?!”十五瞪大了眼睛,“皇上可是子,钻狗洞未免太失身份了。”
言浔垂头穿着靴子,呵了一声,“还子呢,朕现在就算不钻狗洞也被骂成是狗,钻不钻又有何相干?”
着,又站起身来,“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再不去的话,朕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狗了。”
十五看着言浔着急忙慌的模样不免有些发笑,转身将汤药放在床边,提醒道:“先喝了药再去也不迟呀。”
药味儿有些刺鼻,言浔闻着忍不住咳了两声,一脸嫌弃的,“不喝了。”
十五知道言浔这次是真的慌了,也不再劝了,只是仔细叮嘱,“那皇上可要记得在亮之前回来,否则明日早朝可就赶不上了。”
“朕知道了。”皇帝点头,快步朝着殿外走,临行前还不忘嘱咐一句,“十五,你留在殿里帮朕照看着些,朕去去就回。”
十五应声好,看着言浔出门。
圆滚滚颔首,摇头笑一笑,随后转身去帮言浔将床上散落的龙袍整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