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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

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小睡,面前摆着一桌子色香尚可的饭菜,已经凉了。

饭菜之中还半卧着一只小狐狸,小心舔着姑娘手上被热油溅出的小伤疤。

姑娘吧唧吧唧嘴,许是饿了。

门开了个小缝,小丫头闪身进来,迅速合上门,但姑娘还是被吹得打了个喷嚏,悠悠睁眼。

红光薄雾一般笼着剔透眼珠,还带着被吵醒的懵懂。

“小、小姐……”捋星不敢看悯溪,“墨公子不来了。”

红光大盛,再突然暗淡下去。

几人吓得都不敢说话,小二也缩缩身子,想躲到引日背后。

近辰突然:“谁跟你说的?”

捋星:“是我找遍了府邸没看见公子,突然遇上一一,她说店中有点纠纷,公子去处理了。”

近辰跪下:“小姐!责罚近辰吧!今早也是一一说公子许会陪小姐用午饭……我,我没注意她说的是也许!我!”

悯溪挑眉:“也许?”

看来顷焉根本都不知道这件事,这样悯溪就不用帮顷焉找什么不来的借口。

她一挥袖,把碗筷统统扫在地上,冲出了门。

悯溪带着捋星和近辰气势汹汹地穿过小径,看见一个白面小生在修剪枝桠,将他叫了过来。

悯溪:“王大哥呢?”

小生:“王大哥已经另寻他处了。小姐,唱歌念诗我都在行!您觉着闷了,我现在给您唱唱曲儿!”

悯溪转身就走。

一推门,引日正和小二收拾地上的狼藉。

引日一幅了然于胸的表情:“小姐,引日就知道您要回来。那一一毕竟也没说错什么,也无法罚她。”

“谁说不能罚?我做什么,还需要原因吗!”悯溪捞来木鱼,“不过是顷焉那里我也帮不到什么,不想再给他添乱了。”

捋星又添些炭火:“哎!小姐,那一一能留下来不就是用来算个帐嘛,倘若有更好的人选,她还有什么理由赖在公子身边?”

悯溪点点头。

引日:“小姐,您不刚刚才说您帮不到公子嘛,您要是学会算账,这不就帮到了?”

“这……有点难吧……”

近辰:“小姐!一一那个榆木都会算,您还能比她差了?”

“好了好了!捋星,你看看厨房还有什么菜,先吃饭吧。”悯溪揉揉木鱼的小肚子,“那个女人真讨厌,都不知道识相的滚远点。”

小二认同的点点头,被引日敲了一下,憨憨一笑。

入夜。

悯溪顶着三人轮番上阵才折腾好的发型出发去饭厅,依米花式样的压发在夜色中还闪着光。

平日里悯溪都是在自己房里随便吃的,但毕竟今天是除夕夜,也就定在了饭厅。

引日一直在无意识地搓着衣角。

悯溪:“引日。别担心。”

“小二已经被一一喊走几个时辰了……”

“明天若不放人,我自会找她要的。”悯溪拉住引日的手,“我们那么看重小二,一一不敢对他怎么样的。”

悯溪凑到引日耳边:“给你准备的礼物在你床底下。我辛苦你除夕夜还要侍候我用膳,就给你多一点,偷偷看哦!”

“小姐!除夕夜侍候小姐,是引日的福气。”

“好好好,你一辈子侍候我的话,那就是一辈子的福气了!”

身边女子一看便是精心打扮,身上的胭脂味是刺鼻得很。

炭火烧得也旺,一屋子奇奇怪怪的味道,熏得头疼。

他托着腮,巴巴看着门的方向。

精致的眼眶中血丝隐隐,颓废妖冶。

门开了。那个女孩子就站在门口,风吹动着长裙翻飞,斗篷那一圈的绒毛沾了几根在她的唇瓣上,衬得唇如烈火。

他瞬间清醒。

换了个姿势,笑靥如花:“丢丢!这里!”

可悯溪死盯着的是一一。

她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挑眉。小二在她对面咬着筷子。

“丢、丢丢,他们是苏意家从前的主人,现在又没有亲人,所以我……”

“没事。引日,搬个椅子坐。”

引日不敢动。

小二起哄:“对呀!引日姐姐也坐嘛!我要引日姐姐坐在我旁边!”

引日踢了一脚他的板凳。

悯溪直接从一边拖了个椅子。实木椅子又大又重,磕在腿上,神色却不改分毫。

她把引日摁在椅子上,自己也落了座。

“我们引日,是从前一位帝姬的结拜姐姐,现在也没有亲人,不如一起坐了,多好。”

一一:“帝姬?哪位帝姬?”

悯溪拿起筷子:“闭嘴。”

席间,顷焉不停往悯溪碗里夹菜。若换作旁人,悯溪早就给他丢出去了,但毕竟是顷焉,哪里舍得。

不过,她也只吃了几口,剩下时间都是在碗里扒拉。

气氛诡异,小二倒是开心的很,引日一刻不停的往他嘴里塞菜,生怕他吵得悯溪更烦。

悯溪一撂筷子,声音有点大。顷焉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半根四季豆还杵在嘴巴外面。

他眼泪汪汪的看着她:“你吃完了吗?你要走了吗?”

“我不走。”悯溪忍住笑,一根手指推着那四季豆,推进顷焉嘴里,“等你吃完,我们一起走。”

顷焉见悯溪心情好了一点,勾唇一笑:“不行,吃完饭还不能走。”

除夕夜给故去的亲友烧纸,是南辽的风俗。

顷焉勾勾悯溪鼻尖:“娘亲还想见见你。”

悯溪还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她老人家不想见我也无法,谁让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顷焉早就订好了祭祖之处,铜盆里的火点起来。

顷焉大把大把往火中丢纸钱。

悯溪看见他的泪光。悄悄挪到他身边,抱住。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我想见见她。”

悯溪抽掉他束发的簪子,抚摸着他的头发:“见她,见她。为什么一定要拘束于面对面的见面?你我身上都流着她的血脉,她一直在我们身边呀。这种超越□□的陪伴,才是最长久的。”

这一番话,平日里悯溪听了都要恶心,现在,只要顷焉不哭了,她说什么都可以。

顷焉真的不哭了,亮亮的眼睛看着她。

“你一定有很多要跟她说的吧。我再去拿点纸钱。”

悯溪嘟嘟囔囔地回来:“你准备的纸钱太少了!下次给娘亲准备几箱!”

顷焉定定看着她。

顷焉站起来,要往悯溪那里走过去。风吹动火苗烧着她的裙摆,她也浑然不知。

悯溪看着这个散着头发,浑身上下没有一分点缀,单凭一张脸已经足以倾倒众生的女子。

她的背后是无休无止的黑暗,可她的裙摆上,有熊熊火焰。

她的眼神温柔、怜惜而又隐忍。

她看着悯溪,从不曾移开视线。

顷焉报废了一条价值连城的长裙,被悯溪训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