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老太太见她想通了,微微松了口气,欣慰于孙女尚未失去理智。
明别枝站起来搀扶老太太,就在祖孙二人即将步出房间时,躺在床上的尹爰息忽然不安地动了动,高喊了一声:“蝉儿,等着我!”
这是尹爰息被安置到明宅后说的第一句话!明别枝又惊又喜,正想过去察看一下,明老太太的手指如同生硬的铁钩一般攥着她:“别犯糊涂!”
那边尹家的一个小丫头已经捧着参汤跑了过去,另两个也闻声而至,三个人把床前那点空间遮挡得严严实实,完全容不下别人。
“我不糊涂!”
明别枝咽下口中翻涌的酸涩,最后望了一眼尹爰息的方向,狠下心陪着老太太出了客房。
明夫人早在半月前就做完了法事落葬,根据明老爷的嘱咐,将她安放在继室的位置。这样将来夫妇在底下相会之日,小江氏也只得在胡氏面前执妾礼。虽然于事无补,并不能一赎她往日作恶多端的罪愆,但对于明别枝来说,这点念想也算是聊胜于无的安慰。
竺州明宅的正院居住着明二老爷夫妇,明老太太的院子在正院西南,一座清幽雅致的小院。明别枝来了后老太太想着孙女迟早得回江家去,为了祖孙亲近方便,便替她把房间收拾在自己的院子里。原先她住过的那座院子便给了明清晓,虽然这个庶出孙儿的身边仅有一个通房,那也算是有了女眷的男人了。
不错,在明老太太眼里,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就是认定了缎儿是通房,将来明二奶奶进门才能提为姨娘。无论明清晓如何赌咒发誓,老太太坚决不肯松口,并且恼火之下借口身边没个手脚伶俐的服侍,把缎儿拨到了自己身边听差使。
气得明清晓当即要搬出明宅,与缎儿在外独自安家去。
缎儿对这种情形其实早有预料。明老太太虽然看着和蔼可亲,终究是胼手砥足养出了明老爷的妇人,多少有些心高气傲。在老太太心中,自家好不容易脱出了泥坑,站到了寻常人仰望的高度,自然不希望轻易被个丫头拉低了身份。明清晓虽是庶出,那也是太子詹事的亲儿子,即便娶不到京城中显宦之家的嫡女,竺州城中的闺秀总还是配得上的。
故而缎儿虽然难过,也还是压下了委屈,反倒温言抚慰明清晓。反正如今她已过了动不动就吐就晕的几个月,平素身子也康健,服侍老太太也算替明清晓尽了孝了。
明清晓不是没想过找明别枝求救。但看着大姐姐那自顾不暇的样子,他又觉得在此情形下为了自己的私事去打扰她实在是有失厚道。
因此明别枝扶着老太太一进院子就僵住了,瞪大了眼睛问明老太太:“缎儿怎么在祖母这里?”
缎儿正蹲在院子角落的水井边洗衣服,听到声音抬头一瞧,忙站起来笑着请安:“大姑奶奶辛苦了,一会儿奴婢烧点羹汤送来!”
明老太太点点头,道:“记着少放点糖,蝉儿爱吃清淡点的。还有弄一个点心,你昨日做的糍粑就不错。”
缎儿忙不迭地应了。这几日天寒,她穿了件厚厚的粗布棉袄,下摆因为怕打湿掖在腰间,更显得身子沉重。明别枝看得不忍,摆摆手道:“你洗完衣裳就歇着去吧,我这会儿没心思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