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别发现流风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格外地周到起来,不免有些意外。不过对于流风,她是信任的,因为如果他有什么恶意的话,完全不必这么麻烦,只需要手起刀落,就什么都解决了。
当下两个人议定,流风去找合适的船只,明别枝回落脚的客栈确定跟船人员。
到了夜间,明别枝和青禾扶着缎儿,明清晓背着行李殿后。四人一道摸黑到了碧螺江码头,只见岸边停着一条船,流风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大姐姐,你别是上当了吧?”明清晓把行李放下,悄声抱怨。
月色空蒙,碧螺江繁忙了一天,到处都静悄悄的。江边一人多高的芦苇竖着干结的杆子,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时而发出细微的折断声。
明清晓话音刚落,码头边偌大的柳树上“扑腾”飞下一只黑漆漆的大鸟。哦,不是,是个人。
青禾吓得后退了几步,缎儿双手紧紧护着腹部,看着那一身冷意的黑衣人。
“说谁骗子呢?”流风瞪了眼明清晓,扫了眼江边众人,好奇道:“那个胖乎乎的小丫头不是你最喜欢的吗?怎么没跟着?”
明别枝愣了愣,立时醒悟到他有段时间长期出入遮墨院,想来是明汀兰同他说的。
“她嫌船上闷气,也吃不到好东西,不愿意坐船。”
除此之外,碧砌还有个大胆的想法。他们几个离开后,车队中就只剩了明夫人的灵柩和一群家仆,总得留个女子让刺客以为标的物仍在赶路。至于误杀这事倒不是很担心,流风说,自从上回他杀错了人,萧萧门就新增了一条规定,要求金主在下单时务必描述清楚目标的容貌身材年纪,以防类似失误重演。
碧砌与明别枝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差别极大,如果对方连这都能弄错,那只能说明萧萧门日薄西山,迟早败落。
即便如此,明别枝也不愿意碧砌冒这个险。但碧砌死活拽着房门不肯出来,涕泪四下地哭诉自己晕船的惨状,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就连客栈中不明真相的小二都前来求情。她实在是没办法,只能随她去了。
流风有些失神,他记起碧砌是因为明别枝出嫁前,他曾在遮墨院中迷晕了这个胖丫头。想到遮墨院,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明汀兰,那一夜的销魂,一夜的血腥,换来了永不相见。
“我都吩咐好了,这个船家惯常往来于碧城和竺州,此去又是顺水,不会比陆路慢多少。”
船头晃了晃,一盏昏黄的油灯探出船篷,随后出现一张布满了风霜的脸。明别枝带着三人下了船,船家撑篙往岸上一点,客船便滑了开去,在平静的水面上随波起伏。
流风站在树下挥了挥手。月色淡淡的,他只看见明别枝披着深红色的斗篷站在船头,却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阿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能去竺州看你吗?”
“可以啊!”一声清脆的应答隔着宽阔的江面遥遥传来,他高兴地笑了起来,稚气的脸上毫无保留地展示着他此刻的愉悦。
明别枝见流风蹦跳着离开了岸边,如同一支离弦的箭般融入了夜色之中,便也矮身进了船舱。
这条船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船舱被分隔成了两间,被褥似乎都是新置办的,散发着清新的香味。船老大还有位老妻在后舱候着,见明别枝面带疑惑,于是解释道:“方才那位小哥亲自去买来的,说是等爷和奶奶们上了岸,这些东西便都归了我们。”
她说完后眼神定定地盯着明别枝,似乎生怕她非要带走这些被褥。明别枝笑道:“只要你好好伺候着,别说这些被子,就连我身上这件斗篷都可以送给你。”
明别枝身上的斗篷是一整张的黄麂皮子,领口和襟口处镶了圈狐狸毛。船娘笑得眼角都开了花,道:“这位奶奶说笑了,老婆子要这等中看不中用的衣裳做什么?这四面都没个扣子的,坐船上穿着不是兜风呢?”